木棉花树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的还瘪着个嘴，打了个哭嗝，君若蹲下去轻拍她的背替她顺气。

  君若左瞧瞧右看看，狐疑地问：“你是司虺虺？”

  奶娃娃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如假包换。”

  “你化形了？”话刚问出口，又被君若自己给否定掉，“不应该啊，你才那么丁点大。”

  司虺虺听了不乐意了，心念一动，幻化出本体——硕大的蛇头，灯笼似的眼睛，鳞片泛着寒芒，看上去可怖极了，但说出的话却是小奶音：“我不是小不点了。”

  声音与体型严重不符，君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打起了商量：“你要不要先变回来？”

  硕大的蛇头嘶嘶地吐着信子：“虺虺是个乖孩子，虺虺听阿娘的。”

  司虺虺又变回了奶娃娃，拉着君若的手，上下打量她：“阿娘，你没事了吗？上回臭阿爹带你回来，你就那么小一条。”

  “我没事。”君若猜测司虺虺看到的应该是从鲛珠幻境出来时的她，看来，真的是司沐将她送到了这里，或许苏醒那日看到的那一片衣角就是司沐的。

  君若还是觉得司虺虺化形有些诡异，难不成司沐给她用了什么秘术，忙问，“你为什么突然化形了？”

  司虺虺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我就和阿爹阿娘一起泡在池子里，阿爹给阿娘疗伤的时候，我也偷偷溜了进去，我看阿娘长出了角，不知道为什么我浑身也很难受，等我醒过来，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君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其实，有一件事，她一直都没有去深思，或者说是潜意识里在逃避。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一条孱弱的小蛇，她听从淮洲的话，日日吃药，不现出本体。

  现在想来，淮洲应该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那药吃完后更是时常觉得虚弱，想来，那药不是治病的，倒更像是压制她的灵力的。

  君若不知道淮洲为什么那么做，但她相信淮洲，他自有他的道理。更何况，她的身份并不难猜，整个穹苍界，只出现过两条龙，蛟龙君泽无角，只有上古龙族天龙有角，也就是现在的君帝。

  她和君帝......

  君若收回思绪，司虺虺的变化并不难猜，传闻君尧以自身精血喂养君泽，使之由蛇化龙。

  君若当日神魂俱灭，历经49世轮回才集齐神魂碎片，重塑的不仅是她的神魂，还有她的精血和肉身，应该就是在那时影响到了司虺虺。这么算来，司虺虺确实得她滋养。

  君若摸了摸司虺虺的小脑袋，温柔地问她：“你可有什么不适？”

  司虺虺抱住君若，在她怀里撒娇：“没有，阿爹将我关进了山洞，我就是太想你了，我趁着扶桑姐姐给我送饭溜出来的。”

  说到送饭，司虺虺突然想到什么，从君若怀里钻了出来，从衣襟里掏出个纸包，“阿娘，这个广寒糕可甜哩，我偷偷给你留的。”

  君若两手捏捏司虺虺肉嘟嘟的小脸，往外扯。心里头却是开心的：“哎哟，这么小就知道孝敬阿娘了？”

  司虺虺两边脸颊被扯得红彤彤的，颊肉挤在一起，眼睛只剩条缝，她却开心极了：“阿娘，你快吃，我一直护着，没弄湿。”

  君若接过司虺虺手里的小纸包，这纸已经泛黄，有些年头了。君若也不嫌弃，一手托着纸包，一手慢慢打开。

  纸包中躺着三块广寒糕，四四方方，缀了几朵金桂，还未入口，便有甜滋滋的香气扑鼻。

  君若捻起一块，塞进了司虺虺嘴里。

  “真甜哩！”司虺虺嘴巴鼓成个小包子，也学着君若的样子，捻起一块去喂君若。

  君若低头衔住广寒糕，广寒糕入口即化，软软糯糯的，桂花香丝丝缕缕。

  君若刚想夸夸司虺虺，却见纸上有字，她蹙眉看去。

  “厄、魂、血、咒！”

  厄魂血咒？君若一惊，忙问：“虺虺，你这纸是哪来的？”

  “山洞里的，不是我撕的，是本来就破了的。”司虺虺嘴里还含着广寒糕，回答得囫囵。

  “哪个山洞？带我去看看。”君若拉着司虺虺的手一路朝山洞去了。

  山洞很偏僻，陈设也很简单，一眼看到底，只放了张石床和一个棋盘。

  “这儿呢。”司虺虺指着棋盘。

  棋盘下边儿有个空隙，要是不仔细看怕是发现不了。君若小心翼翼地探了两指进去，将一个本子夹了出来。

  本子陈旧，有些年头了，保存得却挺好。君若一页一页往下翻，里头确实记载着许多术法，撕掉的那一页也对得上，应当就是鲛人一族的上古秘术。

  谁能想象得到，这么一本不起眼的册子里，竟然记录了那么多神通。

  君若突然被其中一页的鱼尾所吸引，那鱼尾闪着蓝紫色的光芒，像是活过来一般。

  君若不期然想起了长留山那一幕：司沐将她压在屏风上亲她时，她曾瞧见过他的耳后就有蓝紫色的鱼尾一闪而过，那时，她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并未多想，被她轻轻揭过。

  这个术法名“月皎”，听名字倒是不错。

  君若继续往下看，越是往下看就越是心惊。月皎是由鲛皇江浔首创的，因她的妻子月皎而得名。两人伉俪情深，但月皎自小身体不好，难以长久厮守，江浔便以此与之共享寿数。

  至于为什么会被归结为秘术封禁，是因为被滥用。江浔与月皎两人的感情感人至深，一时传为佳话，便有许多相爱的人效仿施咒，弊端也由此出现。

  人心最是难料，当一方变心之后，便是施咒人灾难的开始。无数的鲛人因之罹难，尸骨无存。

  月皎是鲛人一族的情咒，且风险全由施咒者一力承担，当被施咒人情绪波动大或者遇到危险时，耳后便会一热，浮现蓝紫色鱼尾，施咒人也会第一时间感知到。

  在生死关头，施咒者可转嫁施加在被施咒者身上的九成伤害，若被施咒者心有他系，施咒者便会魂飞魄散。

  司沐他究竟都背着她做了什么？

  君若蹙眉回忆这月皎是他何时种下的。刨除长留山那一次，在难忘忧就发生过。

  那时候，君屿要吃她嘴里的春梅酥，她一紧张耳后便跟着一热，紧接着缨线自主捆了君屿，再之后，司沐便无缘无故地出现在疏香镇。那时未有细想，现在想来，能控制缨线的还有他。

  再往前推，在无疆时，她陷入梦境，也是耳后一热才醒来的。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施咒的？他明知道若我真的心系他人，他必死无疑，为什么还要赶我走？除非，他做的事，就有极大的可能活不了。

  君若觉得不能再等了，她嘱咐司虺虺先回沧池等她，便匆匆去找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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