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迷糊中，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自己的脸，可脸上的神情是桑吉悦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一张冷静到可怕的脸，漠然的盯着桑吉悦，面上是被喷溅上的血迹，眼中还没散去嗜杀。

  “走开。”

  她的唇上也沾着血，气息传来带着铺天的铁锈气。

  桑吉悦退后几步，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自己。

  那人提着一柄剑，剑身十分漂亮，冷冷的月光下泛着银光。

  再看，桑吉悦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是自己师傅...他倒在血泊，一把通身玄色的剑贯穿了他。

  桑吉悦震惊到说不出话，刚冒出的恐惧被那画面冲散，她的手脚一瞬间便冰冷了，整个人像是被冻在那里一样。

  血气蔓延到她的大脑，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滚回去。”

  带着血的桑吉悦恶声恶气的对她说，手中剑被血冲刷的明亮。

  桑吉悦这才扭头去看那个自己，她的嘴唇煽动，尝试好几次都说不出一个字。

  “滚回去！”

  那个桑吉悦的声音提了一层，手中剑直直飞出，一剑刺穿了正在梦境中的桑吉悦。

  桑吉悦大汗淋漓的的醒来，刚一开口，喉咙就像吞了刀片，火辣辣的痛。

  她又闭上了眼，面颊上是火热，可身子却被寒冷侵袭。

  林青玉端着药从外面进来，看到桑吉悦依旧在睡，于是放下那碗黑乎乎的水，轻脚走到榻前伸手去探桑吉悦的额头。

  “怎么还是这么烫。”

  林青玉正欲缩手，桑吉悦却从被子里伸出手拉住他。

  “师傅...你别走。”

  林青玉以为桑吉悦醒了，正想叫她把药喝了。

  可桑吉悦却抱着他的手再次睡去。

  林青玉的手指冰凉，放在滚烫的额头上舒服极了，桑吉悦抱着不想松开。

  梦中依旧是那场景，只是这次的血气更明显了。

  桑吉悦看到了那个自己在和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打斗。

  兵器碰撞出火花，林青玉的尸首正在桑吉悦身后。

  桑吉悦上前几步去看，步子刚出，灵力袭来。

  磅礴的灵力裹挟着血撞击在桑吉悦灵体上，她只来的及听到有人说一句：“魔尊。”

  “师傅...”桑吉悦此次醒来见到了被自己抱紧大手的林青玉。

  他正在榻边看书，烛光摇曳，正落在林青玉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恬静平和。

  这才是桑吉悦熟悉的师傅。

  她从噩梦中惊醒，看着完好无损的师傅，情绪上脑。

  眼泪不受控制，如断线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砸在枕头上最终只留下一片深色。

  林青玉收了书，被自己这个小弟子的眼泪弄的不知所措。

  “怎么哭了，身体很不舒服吗？”

  他有些慌乱，空闲下的手停在空中不知所措。

  桑吉悦很努力的摇头，泪水不断砸下，叫她看起来更加可怜。

  “师傅，别离开我。”

  她的嗓音沙哑，是她忍着痛强说的。

  林青玉不知她怎么了，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不离开不离开，师傅怎么会离开吉祥呢。”

  桑吉悦哭了很久，一旁的桌上放置这已经凉透的药，屋内烧着炭火，伴着桑吉悦的抽噎声。

  于是这一年的除夕夜便就这样度过了。

  桑吉悦此后愈发缠着林青玉，几乎成为了林青玉的跟屁虫。

  对此，除了林青玉本人苦不堪言外，张清本人也十分委屈。

  小师妹现在怎么一点都不粘他了，自己设计了好多漂亮小裙子给她呢，现在连说句话都有些奢侈了。

  桑吉悦跟着林青玉跑了一个月，跑的山林中的积雪都融化。

  她害怕，怕梦中的场景变成现实。

  那个梦实在是太真实了。

  跟了许久，桑吉悦却发现了自己与师傅最大的鸿沟。

  她修炼不了，就是一个废人。

  于是在那一刻，桑吉悦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要变强，强到要所有人都畏惧她，强到能保护所有一切她想保护的人。

  桑吉悦不再跟着林青玉跑，反而开始静下心来修炼。

  废灵根无法修炼是众人公认的事实，唯有她的师傅林青玉说：“不，只要是吉祥想做的，一定可以实现。”

  只需这一句，桑吉悦即使失败也不说，几乎把全部的时间都投入了修炼当中。

  她脑袋聪慧，几乎只用了三个月，便找到了可以操控灵力的方法。

  废灵根本身没有丝毫灵力，那就代表不会和任何灵力产生排斥，只要合理运用，借助天地万物也可以使用灵气。

  桑吉悦靠着这个进入了炼气期，灵气充盈在身体里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林青玉却有些忧愁的皱起眉，有一日，林青玉拉过了桑吉悦悄悄的问：“你想好未来修什么道了吗？”

  桑吉悦一怔，她还从未想过。

  “我想变强。”她道“我想保护师傅。”

  “......”林青玉被他的话震惊到有些说不出别的，良久才从嘴中溢出笑来。

  “吉祥能保护好自己就好了，师尊能自己保护自己的。”

  桑吉悦目光晦暗，她脑海中闪过梦中的场景，几乎是不可控制的想将面前人圈起，一丝一毫不想叫他受伤。

  齐卓理此番回来便不再走了，他倚在张清院落的柱子上，两人说着闲话，不知怎得就聊到了小师妹。

  “你说她怎么就突然那么想修炼呢，还真被她给琢磨出个修炼方法。”

  齐卓理嘴中叼着根人参须，吊儿郎当得歪着头看张清。

  张清坐在院中，他手中是清茶，并没有搭腔。

  “师兄，怎么不说话。”齐卓理等不到他得回答有些急躁，他站直身子走到张清面前道“小师妹怎么运气那么好？”

  “怎么？你羡慕？”张清放下手中茶杯，面上笑眯眯的“她若不幸运，你以为师尊为什么叫她吉祥？”

  齐卓理吐出了嘴中叼着的人参须，撇嘴道：“我羡慕死了——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运气就好了。”

  茶水被张清短促的笑撞的波动，只见张清抬起清亮的眸子去看齐卓理：“那你还总不理小吉祥，还吃醋呢。”

  这句话好像踩到了齐卓理的尾巴，他一下的就炸毛了：“谁吃醋了！我这是...是不想理小孩！小孩多麻烦啊！”

  张清有着他闹，自己则是喝着自己的清茶。

  桑吉悦进了炼气期，修炼时更加容易了。

  她脑中想着自己未来要修的道，筑基期便要定下了。

  未来的道，怎么能是她一个刚入门的小孩能想明白的。

  桑吉悦去求助了张清。

  张清彼时正在看书，被桑吉悦缠着问问题，书都拿不稳了。

  “吉祥若是想变强那就修无情道吧。”张清道“古往今来，无情道最易提升实力。”

  桑吉悦愣住了，她一时抉择不下。

  她的屋中依旧藏着那块玉石，玉石上雕刻着的人已经有了面容。

  是她师傅的面容。

  玉人面上挂着林青玉的招牌笑容，明晃晃的亮眼。

  桑吉悦一遍一遍的抚摸着那尊玉石，自年初大病一场后，桑吉悦内心那股情感愈发压抑不住，只能雕刻这玉石来消磨。

  她心中最放不下的是师傅。

  在她不曾察觉的角落里，她对她师尊埋藏着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情愫被梦境放大，逼迫着叫她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那年她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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