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

  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

  “咱们班学到哪里了？”老师在黑板前问道。

  “老师，我们班学到心血管系统了。”坐在前排的女生答道。

  “好，我们要学心脏，就要了解心脏是如何发育的，还要了解心脏血流动力学。我们把心脏病那个分为先天性和获得性两种。先天性的都是由于先天发育异常引起的，了解了心脏的发育，你在学先天性心脏病就容易了。获得性的呢大都与心脏的血流动力学有关，当然了先天性的也会涉及到血流动力学的问题。你只有知道心脏血流动力学，比如什么是前负荷，什么是后负荷，什么是容量负荷，什么是压力负荷。只有理解这些，你才能理解哪些心脏问题是不需要治疗的，哪些是必须要治疗，不治疗可能会危机生命的。”老师看到大家崇拜的眼神，对自己的教学非常满意，于是说道：“好，今天是三节课，第一节课大家先看看书，这个柜子里有大体老师，大家先自学，看看有什么问题，下一节我回来给大家解答啊。好，开始。”说完，老师起身出了解剖实验室。

  “老师咋又走了？”

  “烟瘾犯了呗。”

  “他这工资也太好挣了。”

  “就是。”

  几名学生无奈地合上书，来到冷柜前，“来吧，哥几个，请大体老师出来吧。”几名男学生马上就要打开冷柜。

  “等会儿！”一名身材瘦小，一脸鬼灵精的男学生阻止道。几人停下手中动作，看着他。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蜡烛，还有打火机，把蜡烛放到窗台上点着后，从怀中掏出脖子上挂的摸金符说道：“开棺！”

  “去你的。”另一名男学生一把把他推开，叫其他几人跟自己一块打开柜子上的盖子。只是打开后的一幕让众人惊呆了。

  “我靠，学校真是下血本啊，弄了具新的嗨。”

  “我靠，美女啊，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太可惜了吧。”几名男生调侃起来。

  “你们能不能对大体老师尊重点儿。”一名女生听到男生对大体老师有些言语不尊重，生气地将他们推开。

  “咱们学心脏，整具大体老师怎么学啊，还不如去标本实验室呢。”一名学生发牢骚道。

  “这个颜色不对啊。”一名学生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了？”

  “学校其他的大体老师都是经过防腐处理的，这一位老师怎么像新鲜的。而且……”那名学生皱着眉头反复观察道，“怎么看着像有尸斑啊？”

  “不好！”刚刚那名点蜡烛的男生大喊道，众人都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纷纷向他看去。只见他手掐法印，满脸震惊道：“蜡烛灭了！”

  一名跟他要好的男生上去扇了他脑袋一巴掌道：“那是风吹得。”

  “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见过她？”一名女生满脸惊恐的说道。

  “你别瞎说啊。”另一名女生抱着她的胳膊说道。

  “真的，她好像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好像是麻醉的。”女生惊恐地说道。她的话像是晴天霹雳，震惊了众人，几名胆小的学生已经惊叫着出了实验室。这时，隔壁办公室的老师听到学生吵闹的声音，不耐烦的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好好上课，都在这闹什么！你们都学会了？”

  “老师，这个大体老师有问题。”一名女生颤颤巍巍地说道。

  “有什么问题！”老师不耐烦地说道。

  “老师，她没有心脏啊。”一名男士看到大体老师胸前有道纵行切口，便打开了她的胸膛，“不光没有心脏，肝脏、脾脏、肾脏也没有。”

  老师听了男生的话，皱着眉头走过来，“没有心脏不会学点别的！”他探头往冷柜中望去，整个人顿时呆住了，这不是学校准备的教学用具，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杀人了。”他的胆怯的声音并不大，但是足以震惊整个实验楼。

  警车上严谨看着时间，2011年9月26日，心中焦虑不已，“凶手这么快就又出手了？”两年来这已经是第五个受害者了，自2009年严谨到临江市任职至今，这是唯一经由他手到现在还没有破的命案。不仅凶手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而且凶手还在持续作案。虽然严谨来到临江市公安局后破案效率一直很高，但是这件案子却是他警察生涯至今甩不掉的污点，而且这个污点现在越来越大。

  严谨下了车，看着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的实验楼，突然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身影从窗户一闪而过。严谨有种特别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身影，严谨紧赶几步，想要追上去看清楚。不想刚追到门口，正好赶上一帮学生下课，被堵在了门口，严谨奋力挤过人群后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严队。”汪洋来到门口迎接严谨。严谨看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有些失神。“严队？”汪洋再次喊道。严谨这才回过神，他看了汪洋后，再次看向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随后说道：“走吧。”

  严谨顺着汪洋指的方向走去，汪洋紧跟其后。“现场什么情况？”严谨边走边问道。

  “……”汪洋没有说话。严谨回头看向汪洋，再次问道：“我问你话呢？”汪洋表情犹豫，似乎有所顾忌。“怎么了？”严谨有些奇怪，汪洋并不是一个瞻前顾后之人，他停下脚步看着汪洋。

  “死者……是……杨越。”汪洋断断续续地说道。

  “杨越？”严谨听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他疑惑的看着汪洋。

  “是……杨队的女儿。”汪洋吞吞吐吐的说道。

  严谨有些错愕，他转头看向解剖实验室的方向，随后又看向汪洋，“怎么会是她？”汪洋低下头，不知该如何作答。老杨今天去市检察院交材料，所以还没有来，他再次问汪洋：“通知他了吗？”汪洋摇摇头。严谨没有再问，他明白，大家都不敢打这个电话。

  严谨来到解剖实验室门口。解剖实验室与一般教室的布置没有太大的区别，与门同边的墙上一块长方形的小黑板，黑板上面挂着一张没有展开的幕布，黑板的前方是一张小讲桌和一张凳子。教室东边的墙边放着两个铁柜子，里边摆满了玻璃瓶，瓶中用福尔马林泡着是各种人类的器官标本和人造模型。与其他教室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学生坐的桌子，只有两个长方形如棺材一般的不锈钢面的冷柜。其中一个冷柜没有打开，周围摆满了小圆凳，而另一个冷柜打开了，里边摆的就是今天发现的受害人——杨越的尸体。

  今天所有在现场的警察都很沉默，虽然在其他凶案现场大家也不会打闹说笑，但是像今天这般，各自做着自己的工作，几乎都没有交流的还是头一次。在冷柜前做尸检的是助理法医宋喆，法医秦清面对着窗外，低头弯腰，似乎是在啜泣。秦清跟老杨已有十多年的交情，她几乎是看着老杨的女儿长大的，情感自然与其他人不一般。

  严谨来到冷柜旁，看着里边的尸体，虽然他只见过一次杨越，但是从她眉眼的样子，还是能看到老杨的样子。严谨也感到一阵心痛，虽然自己已经见惯了这些场景，但是当这发生在自己身边人身上时，那种情感还是无法抑制的。自己平常也经常劝死者家属节哀，但是此刻，自己却不知该如何跟老杨说。看来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事情只有发生到自己身上，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痛。

  “怎么样？”严谨轻声问道。

  宋喆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严谨，缓缓说道：“像是‘医生’的作案手法。死者心脏、肝脏、脾脏都丢失了，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很细致，腹腔里有大量的血迹和水渍，也许是凶手比较仓促，没有来得及处理干净。”宋喆说完，又看向了尸体。

  “其他有发现什么吗？”严谨问道。

  宋喆摇摇头，“现场已经被破坏了，冷柜上、尸体上有很多指纹。尸体是上课的学生发现的，他们并没有戴手套，上面的指纹大概率都是他们的。”

  严谨来到隔壁实验室，今天上课的学生和老师都在这里了，虽然大家都是医学生，平常见惯了尸体，但是那些毕竟都是标本。今天这个情况，大家还是不免陷入恐慌之中。

  “有没有问出什么线索？”严谨问道。

  “杨越的朋友证实，她是上周五晚饭之后独自来到实验楼做实验的，他们两人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下午4点15分。据她交代，杨越不是在解剖实验室做实验，而是在走廊另一边的化学实验室做实验。”贺磊指着走廊的另一头说道。“经过询问，学生们自上周三上过解剖课后都没有来过实验楼，也都有人证。据管理这间实验室的老师交代，这个实验室每天下午下课后都会上锁，今天也是他开的门。”贺磊用眼神示意严谨，看向坐在办公室中的中年男子。“这间实验室的钥匙一共是三把，除了他和另一位老师各有一把之外，第三把就挂在办公室橱子里的钥匙环上，上面有所有解剖实验室的钥匙，而且上面都有标签，任何人拿到都能够打开门。至于钥匙的位置，各个班的课代表都知道。另外他们这是小课，各小组的组长也知道，至于其他人，也有知道的可能。”

  严谨打开办公室门旁的柜子，拿出了那一大串钥匙，对那名老师说道：“是这一串钥匙吗？”老师点点头。严谨继续问道：“这串钥匙一直在这里吗？”

  “对。”老师点点头答道。

  “谁有这间办公室的钥匙？”严谨问道。

  老师犹豫了片刻，说道：“上周五走的太着急了，忘记锁门了。”听到他的话，贺磊几乎要崩溃了，这个情况代表着学校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到钥匙，这个范围实在太大了，牵扯到全校五个级部，几十个班级，三万多名学生，另外还有老师。

  “现场有其他痕迹吗？”严谨转身对贺磊问道。

  “门锁上提取到几枚指纹，冷柜上指纹就太多了，技侦已经都提取了，钥匙环也收了，等回队里在做进一步勘验了。”贺磊答道。

  鉴于凶手之前几次作案的习惯，现场的指纹大概率不会是凶手的，严谨看向走廊的另一头，说道：“去杨越做实验的地方看看。”

  河东大学附属医学院的实验楼从北往南看呈“T”字形，共有五层，以中间的交叉点分界，分东、西、北，三个区。解剖实验室在东区一楼，而杨越做实验的化学实验室在西区二楼。

  由于警方刚刚才通过杨越的同学了解她去世前的活动轨迹，所以化学实验室也刚刚才进行封锁管制，不过好在今天上午学校没有安排化学实验课，所以自杨越来过之后，只有负责管理实验室的老师来过这里。

  严谨、贺磊二人来到实验室后，发现这里也是异常干净，所有的实验用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似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严谨让贺磊把负责管理实验室的老师叫了过来。

  “老师您好，您贵姓啊？”严谨对着负责管理实验室的老师问道。

  “警察同志您好，我姓祁。”祁老师答道。

  “这个实验室您这两天打扫过吗？”严谨站在实验室门口，指着干净如新的实验室说道。

  “没有，我今天早上来到后就在准备下午实验室的用具，我只在早上打开门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进来。因为杨越每次用完实验室都会把这里收拾干净，所以我也没有进来打扫。”祁老师解释道。

  严谨点点头，走进了实验室，他围着实验室中央的操作台转了一圈，这里所有的台面都铺着绿色的橡胶。严谨指着桌面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祁老师站在门口答道：“因为实验室很多试剂都有腐蚀性，所以铺了这些橡胶保护桌面。另外，实验室大部分容器都是玻璃的，橡胶桌面既可以避免桌面太硬损伤器具，又可以避免仪器滑落。”

  “那这样桌面都会定期更换吗？”严谨继续问道。

  “这个如果有损坏会针对性更换，一般不会定期更换。这间实验室是今年刚装修的，所以桌面也都是新的。”祁老师解释道。

  严谨点点头，他指着水池旁的一块桌面说道：“这样的损坏，不需要修补吗？”

  “损坏？”祁老师惊讶地问道，并眺望着严谨指的地方。严谨示意贺磊带祁老师进来，祁老师来到严谨身旁，看到他所指的地方，也是十分吃惊，喃喃道：“这里是什么时候损坏的？”严谨转头看着祁老师，她继续说道：“上周五下午有个班做完实验后，我亲自打扫的卫生，清点的器具，我记得当时没有这片损坏啊？”

  “难道是杨越做实验弄坏的？”严谨似自言自语般问道。

  祁老师马上否认道：“不会的。杨越每次来实验室都会非常小心，哪怕是不小心弄坏了，她也会第一时间通知我。”显然，祁老师还不知道杨越已遭不幸。

  听了祁老师的话严谨更加确信了，想必这处破损就是杨越最后一次来实验室造成的，那么至于是杨越造成的还是凶手造成的那就不好说了。严谨立刻对贺磊喊道：“让技侦立刻派人过来，看看这里有没有血液反应。”

  听到严谨的话，祁老师愣了一下，她上下打量着严谨，想到这两人是警察，又想到杨越从周五之后就没有联系过自己，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抬头看着严谨问道：“警察同志，杨越是不是出事了？”

  严谨看着她说道：“是，我怀疑这里就是她遇害的第一现场。”

  祁老师看到严谨漠落的表情，又听到遇害两个字，瞬间悲痛便占据了她全部的情绪，眼泪不自觉的夺眶而出，双腿也一阵脱力，向后踉跄一步，严谨看到她的表现立刻上前扶住她。祁老师虽然不是杨越的任课老师，但是由于杨越经常来这里做实验，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比一般的师生还要好的多，此刻她实在无法相信，前几天还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小姑娘，居然就这么没了。

  严谨将祁老师扶出实验室，祁老师抓着严谨的胳膊问道：“警察同志，小越是怎么死的？”

  严谨把祁老师扶回她的办公室的凳子上，然后回答道：“目前还不清楚，你还记得杨越最后一次见面她有什么异常吗？”

  “其实我没见到她，她只是电话通知我星期五晚上需要用实验室，因为我晚上有事所以并没有见到她。”祁老师低着头解释道。

  “你是给她留了门吗？”严谨问道。

  “不是，我给她留了钥匙，就在门口的消防柜里。”祁老师伏在桌案上，胳膊向后举着，手指向办公室门外。

  严谨起身来到办公室门外的消防柜，轻轻一拉，门便开了，严谨探头往里看，果然有一把单独的钥匙躺在柜子底的一角，这里明显也被凶手清理过。严谨转身对身后的警察说道：“把这个收好，看看有没有指纹。”技侦科的警察小心翼翼地取出钥匙，装入证物袋中。

  “严队，有血迹。”严谨立刻来到实验室，按照其所指，在桌面橡胶垫下方找到了一点微小的血迹，看来这里应该就是杨越遇害的第一现场。

  这时严谨的手机响了，严谨接起电话，对面说道：“严队，找到疑似嫌疑人了。”

  “什么？”严谨激动地问道，两年来他们从来没有发现过嫌疑人的任何踪迹，严谨再次确认道：“在哪里发现的”。

  “学校的监控录像，拍到在周六凌晨00：16分有一个人独自离开了实验楼。经过确认，这个人是最后一个独自离开的人，而且学校保卫处的人确认不认识他。”张翔答道。

  “我马上过来了。”严谨挂断电话立刻起身急切的赶往学校监控室。然而走到半路上，严谨又慢下了脚步。凶手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案了，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被实验楼正门监控拍到，大概率可能不是凶手。

  严谨来到监控室，张翔立刻调出监控录像，并讲解道：“杨越是7点12分从东门进入实验楼，之后再也没有出来。在这以后离开的人大部分都是当天上课的学生和老师，他们离开的时间基本都是课结束以后半小时不到，应该是没有作案时间。除此之外，还有有五拨人，这三拨人都是多人一起行动，看样子应该是学校的学生，初步判断应该不是凶手。剩下这两人，一个是学校执勤的老师，从进到出只有不到半小时，不具备作案时间。剩下的只有一个男的。”

  严谨看着监控录像中的男子，十分面熟，似乎就是自己刚到时看到的身影。张翔指着监控说道：“这个男子是7点28分进的实验楼，一直到第二天的0点16分才离开，这个点学校的宿舍都已经锁门了，而且保卫科说他不是学校的老师，很面生。”

  “查查他是谁？”严谨严肃地说道。他冷冷地盯着屏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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