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09日

  于无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红油，然后又拿起茶壶给沈晨的茶杯中倒上茶水，随后问道：“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别的菜还好，我觉得这个毛血旺味道一般呢。”沈晨说道。

  “我也尝着味道不对，估计不是真的猪血，可能是高科技产品。”于无声抿嘴笑着说道。

  “哈哈哈，高科技产品。”沈晨笑着说道。

  “改天，我给你弄点真的血豆腐，亲自给你做一个毛血旺。”于无声微笑着说道。

  “你还会做毛血旺？”沈晨惊讶地说道。

  “小意思！”于无声眉飞色舞道。

  “哈哈哈，那我一定要尝尝。”沈晨大笑着说道。叮铃铃！沈晨的手机响了，她从包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神情顿时紧张了起来。“喂，高队。”

  “喂，沈晨，你现在还在医院吗？”二队队长高远急切地问道。

  “我刚从医院出来。”沈晨答道。

  “你出院了？这么快就好了？”高远疑惑的问道。

  “也差不多了，我觉得在家休息也是一样的。”沈晨答道。

  “这样……”高远停顿了一下说道，“如果你身体允许的话，你看你能来队里一趟吗？”

  “能。”沈晨答道，接着她又问道：“又发现新的线索了吗？”

  “我们在发现你的晕倒地方，发现了王大龙的尸体。”高远答道。

  “什么！”沈晨惊呼一声，随后她调整好情绪说道，“我马上回队里。”挂断电话后，沈晨立刻对于无声说道：“王大龙被人杀了。”

  “啊？”于无声也有些吃惊，“严队长不是说他被人救走了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高队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在我晕倒的地方发现了王大龙的尸体。”沈晨说道。

  “这……”于无声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他又问道：“现在让你回公安局是干什么？”

  沈晨摇了摇头，她刚刚没有来得及问，短暂思索后说道：“是不是让我看一下王大龙的尸体？”

  “那你快动身吧。”于无声说道。

  “嗯！”沈晨点点头，两人开始收拾东西。

  沈晨回到临江市公安局后，便径直来到法医科的解剖室。除了法医科的秦清和宋喆外，严谨和高远也在解剖室门外等着。

  “严队。”沈晨气喘吁吁的喊道。

  严谨看到沈晨，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严肃的说道：“你要有些心理准备。”

  “啊？”沈晨不明白严谨的意思，懵懂的看着他。

  “王大龙被人杀了。”严谨停顿了一下说道，“杀他的人应该是‘医生’。”

  “怎么会是他？”沈晨吃惊地说道。

  严谨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解剖室门上的窗户，表情凝重道：“我们现在也想清想不清原因，但是从凶手作案的手法来看，九成九就是‘医生’做的。”停顿了片刻之后，严谨又对沈晨说道：“你准备好了我们就进去。”

  沈晨看着解剖室的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三人走进解剖室，与以往不同，这次解剖室中几乎闻不到血腥味儿。王大龙的尸体就躺在解剖台上，他浑身苍白，那种白是没有血色的白，皮肤褶皱，就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从他身体里渗出来的水，顺着解剖台的边缘，滴滴答答的流淌着。

  “额头部有一处伤痕，是钝物撞击所致。”秦清指着王大龙的尸体介绍道：“颈部有轻微的淤青，是勒痕。右手食指、中指指甲有破损，指甲缝中泥沙颗粒。右前臂有五个细小的伤口长度约1左右，像是指甲的掐痕。左侧季肋部皮肤破损，边缘不规则，长6厘米，宽3毫米，周围红肿，外翻应该是生前被玻璃类的利器划伤的。”说完她看向沈晨，严谨和高远也看向沈晨。

  沈晨短暂的闭上眼，努力思考着11月6日下午发生的事。当时她刚从车里爬出来，就看到路对面田野里熊熊的大火，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向大火走去，想要一探究竟，但是在她接近时却看到着火的是王大龙所乘的汽车，而王大龙正站在车尾看着车辆燃烧。与此同时，王大龙也发现了沈晨，顾不得多想，出于对警察本能的恐惧，他转身就逃。沈晨也紧紧跟在身后，她发现王大龙逃跑的姿势很奇怪，身体向左侧倾斜，而且左手捂着肚子。后来她追上了王大龙，跟他搏斗在一起，但是由于力量存在悬殊差距，她被王大龙绕到身后勒住了脖子，她用力抓着王大龙的勒住自己脖子的胳膊，指甲都已经掐进去了，但是王大龙依然没有松手。很快她便失去了知觉，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的病房里了。在沈晨住院的第二天，她的妈妈给她拿来了换洗衣服。当她的妈妈拿起换下的外套时，却发现在她衣服的左边背部有一大片殷红的血迹。沈晨妈妈惊慌的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呀？快让我看看，快叫医生。”沈晨有些发懵，说道“我没事。”随后她接过了自己妈妈手中的衣服，发现衣服的后背部确实有一大片血迹。只是因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当时没有发现。而沈晨的妈妈拿衣服时沾到了手上一点点斑驳的血迹，这才发现。

  沈晨指着王大龙的尸体说道：“他右边胳膊上的指甲痕应该是我掐的，左边腹部的伤应该是车祸造成的。”听了沈晨的话，严谨看向秦清，秦清向他点点头，她的判断与沈晨的话完全一致。

  “凶手为什么这一次要将他的伤口缝合呢？”严谨疑惑的问道。

  “因为这个。”秦清将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递给严谨，同时将一副橡胶手套也递给了他。严谨戴好手套，仔细观察证物袋中的物品。证物袋里边还有一个透明的密封塑料袋儿，袋子上有些黄白色的粘稠液体，密封袋中是一个黑色的皮质小本子。严谨的小心地打开袋子，将里面的本子拿了出来。他翻开这个本子，发现这是一个账本，里边记录了各种人名，还有金钱数额，数额有加有减，除了钱之外，还有物品包括茅台酒、五粮液、中华烟、雨前龙井……还有房子！“这是？”沈晨疑惑地问道。

  “看来是王大龙行贿的本子。”严谨说道。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本子中的人名，有几个是严谨知道的政府内部人员，按照金钱前方减的符号应该是王大龙给他们行贿。但是里边出现多次刘鹄长的名字，非常频繁，而且对应数据金额的前方是加的符号，根据严谨的判断，这应该是受贿的意思。但是王大龙应该是刘鹄长的手下，刘鹄长怎么会给他行贿。但是如果将两个符号的意思反转过来就更不对，难道政府官员还要给王大龙这个混混行贿？严谨一页一页的向后看去，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他本能的将这个本子合上。然后警惕的看着身旁的贺磊和沈晨两人，两人神情也是十分诧异，看来他们也看到了这个人名。严谨拿着本子向秦清问道：“这个本子还有其他人看过吗？”

  秦清一边用手搅动着杯子中的咖啡，一边说道：“你们来之前只有我看过，小宋虽然看到了本子，但是他没有看到本子中的内容。”

  严谨深呼吸后对三人说道：“这个本子关系甚大，那边记录的人，也不是我们惹得起的，他们做的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很可能会遭到报复，包括但是不限于。”严谨停顿之后一字一顿的说道：“杀人灭口。”听到严谨的话，三人都有些吃惊。特别是秦清，因为她只是随手翻动了一下，并没有仔细看里边的内容，仅看到的几个人名，自己也不认识。严谨看到三人惊讶的表情，继续严肃说道：“所以这个本子的事，我希望你们守口如瓶，除了我们四人，不能有第五人知道。”三人听了严谨的话，严肃的点点头。严谨再次对秦清说道：“叮嘱小宋。”

  “我知道。”秦清严肃地说道，没有了平常的轻松惬意。

  严谨示意沈晨和贺磊两人出去，他单独对秦清说道：“你出两份法医证明，一份有本子，一份没有。”严谨举着盛有本子的证物袋，“有本子的那一份盖章。放到这里边，另一份交上去。”秦清看着严谨的眼睛，有些疑惑，也有不安，但是最后她还是决定相信严谨。

  等秦清按照严谨要求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收起本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谨慎的锁好门，戴好手套，再次翻看起那个黑皮本子。本子中的每一笔账都有日期，从2005年开始，一直到2010年的4月8日为止。经过仔细翻阅，严谨发现这个本子中不仅记录了本子的主人自己行贿受贿的情况，还记录了其他人行贿受贿的情况，而且记录的要比自己的还要细，比如其中一笔是刘鹄长给本市一名吴姓高管行贿，物品是一栋别墅，地址是御江苑小区，甲26号。当严谨翻看到最后时，发现居然有一封绝笔信。严谨只看了一个开头就将自己震翻在地——强伟昌绝笔。

  这本子居然是原住建局副局长强伟昌的。严谨回忆起陈昌勇曾交代，强伟昌有一个本子他们一直没找到。后来强伟昌的妻子楚云曾经想去纪委举报，他们判断这个本子应该在楚云手上。后来刘鹄长派人骗出了楚云，并杀害了她。但是刘鹄长却声称没有拿到本子，看来当时他派去杀楚云的人应该是王大龙，王大龙拿到了本子，但是没有交给刘鹄长，而是自己藏了起来。原本严谨判断11月6日下午带走王大龙的是他的同伙，后来发现了他的尸体，严谨也是觉得对方可能是想杀人灭口，但是直到此刻看到这个本子，严谨之前所有的判断都推翻了，看来对方是王大龙的仇人，或者是王大龙所在犯罪集团的仇人。

  邦邦邦！“严队。”贺磊敲响了严谨的办公室门。

  “等一下。”严谨说道，随后他将本子收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柜子里，又将桌面擦拭干净，扔掉了自己的手套。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门。

  “严队。”贺磊跟着严谨进了办公室。

  “什么事？”严谨问道。

  听到严谨的提问，贺磊有些懵，他立刻解释道：“我不是去找西陵县殡仪馆的负责人了吗？”

  “对。”严谨摸着自己的额头，自己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情况？”严谨问道。

  “西陵县殡仪馆的负责人解释说，他们这是跟仁义医疗中心的正常合作，不光是他们，其他医院也有跟殡仪馆合作。一些送到医院不治身亡，或者因手术失误造成死亡的人员都会送到他们殡仪馆。后来我就跑了一趟西陵县殡仪馆，查了一下他们那里的记录。我发现确实所有仁义医疗送去的尸体都有正规的记录，这是上面签字的人的笔记，是同一个人。”贺磊说道。

  咚！听到这里严谨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个王八蛋，真是什么黑心钱都敢挣。”

  “我又询问他们那里的工作人员，经过画像辨认，那里的工作人员只认签字的人就是王大龙。”贺磊说道。

  “那你有没有再回去问问他？”严谨气愤地说道。

  “我又回去问了，但是这个家伙抵死不认。”贺磊说道。

  此刻严谨想起王大龙之前保外就医的情况，以王大龙的情况能保外就医，绝对不是仁义医疗一张简单的病历诊断书就能够决定，监狱系统内部他一定还有保护伞。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汇集到王大龙身上，但是王大龙偏偏就被人杀了。可是按照严谨的判断，杀他的人应该是王大龙所属犯罪集团的仇人。凶手杀了王大龙，又把这个本子藏在他的尸体里边送给我，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我们查王大龙背后的人。如今刘鹄长已经逃走，想要破案就只能进一步往上查了。

  11月10日

  临江市公安局

  由于临江市公安局长齐国东被调往中央党校学习，目前临江市公安局的一切工作由常务副局长侯杰主持。

  “侯局。”严谨来到常务副局长侯杰的办公室。

  “严谨，有事吗？”侯局长问道。

  “现在正在查的案子遇到了一些阻碍，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见。”严谨回答道。

  “你说。”侯局长伸手示意严谨坐下。

  严谨坐到侯局长办公桌前的座位上，详细说道：“11月06日我们在仁义医疗中心发现了王大龙的踪迹，贺磊带队一路追逐到东郊，王大龙乘坐的车和刘阳三人的车发生了碰撞，两辆车都冲出了公路。当天下午，110报警中心接到了沈晨手机拨出的报警电话，但是接警的派出所民警赶到现场时确实发现了沈晨、浏刘阳、汪洋三个人，而王大龙乘坐的汽车被认为烧毁。车里边还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被严重烧毁后，经过调查其中一具尸体的是王大龙的司机，另一具位于汽车后车厢裹尸袋中的身份不明。但是在法医尸检时发现，这具尸体丢失了心脏、肝脏和肾脏。经过法医秦清检验，这具尸体解剖的手法非常专业，但是在一些细节处理上，与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医生’有一些差别。根据事后沈晨的回忆，以及现场的勘察，当时我们做出判断，带走王大龙的可能是他的同伙。但是在昨天早上，110报警中心又一次接到了报警，王大龙的尸体又出现在了他失踪的地方。经过法医检验，杀死王大龙的应该就是‘医生’。”

  听到严谨多次提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医生”，侯副局长不免也紧张起来，严谨继续说道：“所以目前我们判断王大龙可能认识‘医生’。同时根据我们最后一次发现王大龙时，他从仁义医疗中心带出尸体这一线索来判断，‘医生’做案的第一现场很有可能就在仁义医疗中心里。”

  听完严谨的话，我去找大概明白严谨找自己的用意——他想查仁义医疗中心。侯局长严肃地说道：“你的想法我大概明白了，你想查仁义医疗。”

  “是。”严谨坚定的答道。

  侯局长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仁义医疗中心是韦氏集团的重点项目，很多领导都曾到仁义医疗进行视察，做过体检。甚至很多机关和事业单位职工体检都选在了仁义医疗。考虑到韦氏集团的董事长韦任意的特殊身份，一旦贸然对仁义医疗进行调查很可能会引起韦任意的不满，特别是现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你要知道一旦引起了韦任意的不满，不光是我，哪怕是齐局长，也很难堪。”

  听了侯局长的话，严谨有些为难，但是他不想这么放肆，“侯局，三一四连环杀人案至今已经三年了，算上第一个受害人的遇害事件已经长达六年了。六年来这是我们发现的唯一的线索，在王大龙的遇害说明凶手可能已经开始善后了。如果不抓紧时间调查，我担心很难再抓住凶手了。”

  听了严谨的话，侯局长有些坐不住。三一四连环杀人案是临江市近年来影响最大也是最恶劣的恶性案件，不只是市领导，包括省领导都非常重视，甚至在公安部也是挂了名的。如果能破获这起案件，不仅是对自己，对市领导一件政绩。但是对于市领导来说，一件杀人案的破获，远远比不上GDP的增长，即使自己愿意冒风险，市里面的领导也未必愿意冒这个风险。侯局长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思考了良久之后，终于决定，“你可以查，但是要有节制的查，每一步都要符合程序。记住，原则就是过程可控，结果可预期。明白吗？”

  “是。”严谨严肃的答道。

  严谨出了侯局长的办公室，感到非常的失望，虽然侯局长没有阻止自己查案，但是也没有给予自己任何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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