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奶……我答应你，你不要走，我还没有考中秀才，还没有光宗耀祖，你不要走……”

  陈凌云哽咽的说着，已经是忍不住流下悔恨的泪水，那天阿奶是去买年货的，他怎么能因为觉得离家不远就没有跟着一起去。

  他也应该更努力的读书，早点考中童生，如果他能早点考过童生，是不是可以早点考中秀才，那是不是就有能力……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了，他天赋也就比一般人好一点点，在寒门十八岁考中童生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人考了半辈子都不一定考中的。可是不够的，想要改换门庭一个童生根本不够。

  索性家里已经决定过了年就送十九也去读书，十九比自己聪明，比自己有天赋，肯定更容易读出成绩吧。

  如果家里供不起两个人读书，他也做好了回家供养十九去读书的准备，可是阿奶和大哥的话……

  陈阿奶不知陈凌云的复杂心思，还在语重心长的交代着，似乎已经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好孩子，有出息了才能不被人欺负，才能护着家里人，你们都不要去寻仇，那个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要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怕你们惹着了人家，咱们惹不起惹不起啊！”

  陈大江和陈春生连连点头答应“娘，我们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冲动的，家里这些孩子也需要我们。”

  陈阿奶说着说着似乎是没有看到陈谦，突然想起陈谦为了护着他被人打的重伤的事，有些激动的问道。

  “对了，谦儿呢？他是不是已经……说，他……他是不是出事了，是我对不起他啊，谦儿是护着我这个老婆子才被打成这样的，我苦命的谦儿啊。”

  想着想着她就悲从中来，只觉是自己这把老骨头把自己大孙子给害了，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回自己孙儿的命。

  吓的陈十九连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阿奶，不要，不要丢下我，十九不想离开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大哥他……他在隔壁房间休息，他……你好起来就可以看见他了。”

  “真的吗？”陈阿奶眼里划过一丝希冀，期望的看向了陈大江，后者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多余的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陈凌云也赶紧安慰道“嗯，阿奶，大哥年轻力壮，很结实，阿奶过几天就……就可以看见他了”

  陈阿奶浑浑噩噩的点了一下头

  “好，那就好，阿奶也想陪我家十九过了这个生辰，对了，大江，衣柜抽屉里有个匣子你去拿来吧！我怕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陈大江不敢不听，把东西拿来后，帮着打开了，里面有几件银首饰和十几两银子，还有家里的房契。

  家里的田地三年前老太太就已经和两个儿子说好了一人一半，房子也说好了各自分得现在住的那一边。

  因为他们大哥幼年夭折，便没有他的那一份。

  除此之外就是两件比较好看的玉石，一个水润翠绿的玉珠子，珠子上还有一些细小繁复的花纹，另一个是个雪白的玉蝉，上面同样雕刻着一些繁复的纹路。

  可以看出这两件玉饰是阿奶最宝贝的东西，而且看着就值不少钱。

  “十九，这个玉珠是阿奶的陪嫁，你拿着，这是阿奶外祖家的传家之宝，一定要好好保管，就当做阿奶给你的生辰礼，另一个玉蟾是你爷爷留下来的，给凌云，阿奶提前送给你的及冠礼。”

  听着这些如同遗言一般的话语在场之人无不是泪流满面。

  陈凌云接过玉蟾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几次张口他的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是家里第一个能够去读书的人，当初为了谁去读书这件事，他娘和二伯母差点大打出手，后来是阿奶说让他和大哥陈谦一起去读三天，夫子说谁更有天赋谁就留下读书，不能读书的那个就在家里种地。

  后来……

  后来因为他读书资质比大哥好一点点，家里想让自己去读书，可是他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大哥失去读书的机会……

  那天十二岁的大哥狠狠把他打了一顿“你年纪比我小，也比我有天赋，我一看见字就头疼，你却是不好好珍惜，你怎么对的起家里人对你的期望，你要是不去读书我以后天天打你。”

  就这样，他从此踏上了求学之路……

  离开夫子那里的时候，夫子给大哥取了一个名字——陈谦。

  后来他知道这个名字是谦逊，是谦虚的意思，夫子说大哥虽然比他天赋稍差，但是他为人谦逊明理，是个好大哥。

  陈凌云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心里莫名觉得自己欠了大哥很多很多……

  也欠了阿奶很多很多，他还没有考上秀才，还没有报答家里人的付出，悔恨、懊恼各种念头冲刺着他的大脑。

  没多久陈阿奶便又浑浑噩噩的昏睡了过去，怕老人在昏睡中突然离去，所有人都守在屋子里，挤不下的就在堂屋里。

  这一次不过才昏睡了半个时辰，陈阿奶便清醒了过来，不知为何眼里竟止不住的流泪。

  嘴里还大喊着谦儿媳妇和大圆二圆的名字，陈大江无奈只能把大儿媳妇和两孩子喊到了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看到大孙媳妇，哭的不能自已，不知怎么的，竟是已经知道陈谦先她一步离开了。

  “谦儿媳妇，老婆子对不起你，谦儿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啊，怎么不让我先死啊，我可怜的谦儿，大圆二圆以后可怎么办啊，那该死的，杀千刀的，不得好死的东西，害死我孙儿啊……”

  王氏早已哭的红肿的眼睛此刻也是再次止不住的流泪满面，她能说什么，孩子爹救自己的阿奶这是应该的，可是……可是……

  她该怎么办……

  “太奶……太奶……”

  两个孩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嗷嗷大哭，吴氏赶紧过去抱着两个孩子安慰起来。

  “那……那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我……我可怜的谦儿，等等阿奶，阿奶这就来陪着你……这就来，你不要怕……我的大儿啊……大孙啊，等等娘……来了……”

  陈阿奶终究还是在陈十九生辰这一日离去了，还是带着悔恨和仇恨离去的！

  从此也让陈十九此生再也不曾过过一次生辰。

  陈十九麻木的回到房间，靠在床上后这才敢昏睡过去，已经一天夜没有睡觉没有好好吃饭，就算是他有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也架不住，毕竟这还是一个孩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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