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蓉到了市里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提不起精神，姑姥姥干的是临时工的计件工作，只要有人来替班就能挣工资。

  大蓉每天都跟隔壁邻居家的小芬一同来回上下班，两个女孩年龄相仿，倒是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大蓉，你去后排借把剪刀去。”小芬拆了半天也没拆开包裹上的绑带，明显有些着急了。

  大蓉没有说话，起身朝着后排走了过去。

  “麻烦借把剪子可以吗？”大蓉走到后排对着第一个座位上的人客气的问道。

  “什么？”那人抬头看着大蓉。

  大蓉是南郊人，有着一口浓重的南郊口音，那时候的人们说普通话的概念并不强，走到哪里都是一口的乡音。

  “我想借把剪子。”大蓉又重复了一遍。

  “借嘛？”

  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没有听清楚，那这第二次就明显带了故意的口气。

  聿天市里的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明明一家三代都能挤在一间平房里，自己却觉得市里人自带着高贵的光环。

  大蓉看着眼前的人，她已经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轻蔑和挑衅。

  “我想借把剪子。”大蓉忍住了心里的不悦，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语。

  “剪子是嘛？”果不其然对方正是故意在挑衅找茬，这次他学着大蓉的口音重复了一遍，惹得后排的人都低声轻笑了起来。

  大蓉的眼睛已经扫到了隔壁桌上的剪刀，她不急不缓的往前走了两步，将隔壁桌上的剪刀拿起来后，使了十足的力气，直接扎在了桌子上。

  座位上的人惊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瞪着眼睛满脸惊恐的看着大蓉。

  “这个就是剪子，能借我用用吗？”大蓉仍旧是柔声细语彬彬有礼，而后排的人却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大蓉。

  后来慢慢的就传出了，南郊曾经是土匪窝子的故事传言，而且版本演变的愈加精彩丰富了，大蓉也懒得理会，高低自己也就替班一个月，她才不在意这些。

  “你今天可真牛，你不知道那个素梅是最刺儿的了，平时都没人敢惹。”

  回家路上，小芬笑的跟朵鲜花一样，大蓉今天的一闹，也算是给小芬报了仇了，从前小芬因为误领过素梅的活，被她扯着嗓子好一顿的数落。

  但是因为小芬被拿住了错处，人又老实的有点窝囊，愣是一句都没敢还嘴，自己坐在位子上委屈巴巴的直掉眼泪。

  “我也没招惹她，是她想要刁难我。”大蓉其实性子挺淡的，她不太喜欢吆三喝四拉帮结派。

  “她谁没刁难过啊。”小芬撇撇嘴一脸的愤恨。

  大蓉因为跟裴彬分手的事情，其实心里一直都不痛快，原本来只是情绪不好，这下被金素梅的这份嘲笑彻底勾出了怒火，索性毫不保留的直接宣泄了情绪。

  大蓉回到家里后就帮着姑姥姥收拾着做饭，实际上姑姥姥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大蓉来之前，大蓉妈就已经给姑姥姥捎了信儿，大概告诉了她事情的原委。

  “蓉啊，你去商店里买两瓶酒，晚上家里来客。”姑姥姥掏出了钱交到大蓉的手里。

  “嗯，好。”

  大蓉买酒回来的时候，姑老爷已经和朋友到了家里，大蓉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看到一个穿着旧式军装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豁达开朗的样子。

  大蓉礼貌的跟客人打了招呼后，就进厨房去给姑姥姥帮忙了。

  聿天的市区是人口密度比较大的，76年地震之后，很多新建的楼房里都是‘伙儿单’的住宿安排，就是同一个单元里住着两户人家，一个房间就是一户人家。

  那时候还是单位分房制，能分到房子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也就没有人再去挑剔住宿的环境，毕竟比起平房时候的条件还是要好很多的。

  大蓉的姑老爷是退伍老兵，家里的父辈也出过英雄人物，所以政府对他的工作安排和分房条件都给予了相当的照顾，分给了他一套一居室的独单。

  两个男人喝起酒来，时间就变得异常的漫长，大蓉跟姑姥姥忙活完了厨房里的活后，就坐在一旁边看电视边盛碗递手的伺候局儿。

  大蓉有意无意的听着姑老爷和朋友的对话，大概了解到，这两个人是老战友，复员以后都留在了聿天。

  不过这些大概都跟大蓉没什么关系，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她想不想听也都得听着。

  酒过三巡之后，两个人都带了几分醉意，姑老爷却执意要送老战友回家，这一送就是大半夜了才回来。

  大蓉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姑姥爷跟姑姥姥的对话。

  “你说把老梁家的小子介绍给大蓉怎么样？”

  “多大了？条件倒是挺好的。”

  “我也是觉得条件挺好的，大蓉这孩子也懂事，就是年纪差的多点，老梁他家小子属牛的，是差6岁吧？现在在工商局上班呢。”

  “那哪是，大7岁呢。只是咱大蓉虽然好，可毕竟没有工作呢。”

  姑姥姥虽然是担忧的问话，但语气里似乎并没有多少担心。

  大蓉听着里屋的对话，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她对市里人有着固有的认识，自私、傲慢、矫情，所以一般南郊的人都不大愿意搞市里的对象。

  就像那些市里人瞧不起南郊人一样，南郊人也对市里人有着几分不屑。

  “老梁倒是一直夸大蓉懂事知理，他们家还愁安排工作嘛。”

  姑姥姥和姑姥爷结婚很晚，老大年纪了才有了一个孩子，如今正在部队上当兵，所以虽然隔着一辈但看大蓉却跟看女儿没太大差异。

  大蓉听着里屋里不再说话了，便也迷迷糊糊的再次睡着了。

  第二天，大蓉还是和往常一样去上班，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小芬已经等在了那里。

  “大蓉，素梅她哥哥今天要去咱们厂里检查，你说昨天的事，素梅会不会让她哥报复你？”

  “她哥哥是谁啊？”大蓉只是临时去替班的，除了小芬几乎没有跟什么人说过话，自然对谁都不了解了。

  “听说他哥哥是领导干部，她一直都欺负人就是因为有他哥哥撑腰呢。”小芬撇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

  大蓉心想着爱是谁是谁，反正干满了这个礼拜，自己就该回家上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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