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江军营门口，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正来回踱着步，犹犹豫豫的样子看着有几分可疑。门口的守卫冷着眼盯了她许久，见她未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上前驱逐，“将军有令，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军营！请姑娘速速离开！”

  那姑娘转过身来，看着那守卫，说道，“无支祁大人在吗？麻烦通传一声，我找他有事！”

  那守卫细细一看，这姑娘有几分眼熟，似在哪儿见过，说道，“报上名来！”

  那姑娘一脸不高兴，没好气地回道，“我，防风可心，又不是第一回来军营！”

  守卫冷笑道，“大人有令，防风姑娘不能入内！”

  防风可心愣了一下，怒道，“什么！哪个大人下的令？”

  守卫回道，“无支祁大人！”

  防风可心脸都绿了，她怒目圆睁，回道，“你将他叫出来，我倒想问个明白！凭什么我防风可心不能入内！”

  守卫不吭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防风可心瞪了他一眼，“去呀！愣在这里干什么！”

  那守卫依然不动，防风可心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抬脚便往里冲。

  门口的守卫一把拦住她的去路。防风可心冷哼一声，“我看谁敢挡姑奶奶的去路！”还未等守卫开口，灵力便已挥了出去。

  守卫赶紧躲开，立刻真刀真枪地朝着防风可心扑面而来。

  防风可心没想到守卫们竟真敢与她动手，她一边后退，一边骂道，“罢了，我不过是有事与你们大人相商，你们既不让我进去，将他叫出来便是。怎么？莫非你们大人连见个人的胆量都没了？！”

  “论胆量，在下确实不如姑娘！竟敢在军营门口放肆！”无支祁讥讽的声音传来。话音未落，黑色身影已站在防风可心面前。

  防风可心怒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入军营？”

  “姑娘是要投军还是要嫁入军中做军属？”无支祁双手抱在胸前，阴阳怪气地问道。

  “你！都不是！”

  “那就请回吧，如今局势不比当年，洪江军容不得任何差池！“

  “差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防风氏早就投靠了轩辕王，姑娘身为轩辕人，来我洪江军意欲何为？”

  “你怀疑我？”防风可心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不可思议。

  “以姑娘的身份，还需要怀疑吗？”无支祁冷哼一声。

  “说清楚，我防风可心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洪江军之事。”

  “姑娘做没做过已不重要，关键是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做！”

  “你吃错药了吗？”防风可心恨意油然而生。她从极北之地匆匆赶回，一路奔波，先去了洪城，这才发现洪江军和黎民已北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军营新址。没想到一来军营，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被他明里暗里地一顿羞辱。

  “若无他事，告辞！请姑娘日后远离洪江军营！”无支祁转身便要离去。

  防风可心气的满脸通红，一把拽住他，“等等！”

  无支祁转过身看着她，一脸不耐烦，“有事快说！”

  防风可心顿时心凉了半截，半晌后，她咬着唇冷冰冰地问道，“我们防风氏在极北之地占了一大块地方，你们愿不愿意迁过去？”

  “噢，北迁？那算什么？做你们防风氏的雇佣军，还是编入轩辕军？”

  “我…不是，轩辕王同意你们北迁，没说别的。”

  “绕来绕去，你是来替轩辕王劝降的？”无支祁上前一步，盯着防风可心一字一句地问道。

  防风可心吓得连连后退，嘴里嘟囔道，“并非如此，极北之地地域辽阔，地势平坦，是如今大荒的最佳居处，大家都在北迁，投不投靠轩辕有那么重要吗？”

  “对你防风氏来说，自然不重要，可对我洪江军来说，很重要！”

  “这里风灾肆虐，缺水少地，水稻这些已无法播种，难道要守在这里等死吗？”

  “是死是活不劳姑娘操心！若不是姑娘将赤宸一事告知轩辕王，大荒又如何会陷入如今之困境？”

  “你说什么？！别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知道此事的只有我们四个，钟山老夫人去世后，姑娘便没了踪影，轩辕王不久后便带着人围了章莪山和钟山城，若不是姑娘告密，难道是我们其他三个？不知姑娘靠这消息替防风氏赚了多少好处？极北的封地也是其中之一？”

  “你！”防风可心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噢，这些年你去了哪里？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轩辕王面前又立了什么军令状，需要我们洪江军配合？”

  “你混蛋！无支祁，你听好了！章莪山的消息不是我走漏风声的，轩辕王如何得知此事，与我无关！你是不是小看了神族的本事？那可是轩辕王，这点小事还轮不到我去讨好。至于过去几十年我去了哪里？也许曾经和你有关，但现在已不关你的事！”

  她狠狠地瞪了无支祁一眼，抹着泪转身飞奔而去，留给无支祁的只有一个孤单而倔强的背影。

  无支祁愣在原地，难道自己真错怪了她？想追过去又有些犹豫。罢了，洪江军已陷入困境，她留在此地又能怎样？难道要一起等死吗？北迁投靠轩辕断无可能，既非同道中人，又何必留她？倒不如断干净了痛快。

  这么一想，他心里虽有些空落落的，可他素来对自己狠得下心，也不再去细想什么，只像个没事人似的转身回了军营。

  ————————

  当漫山遍野铺满了绿油油的祝余草时，玉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眉眼间那抹忧郁淡了下去，眼睛里透着光。

  “师娘！”尧儿的呼唤声传来。

  玉瑶循声望去，尧儿正小跑着过来，身后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帘。她心里一喜，迫不及待地朝着他们飞奔而去。

  “你回来了！”她扑入他的怀中，顾不上尧儿吃吃的笑声。

  她松开他，上下左右仔细地查看，确认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又紧紧地环住他。

  “这些，都是…祝余草？”相柳抱紧她，感受到了她发自内心的欢喜，望着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草田，不可思议地问了句。

  玉瑶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走到祝余草田中。

  “这一种啊，特别耐寒，结出的草果有些发黑。”玉瑶指着眼前的一片祝余草笑嘻嘻地说道。

  “它们不是草吗？还会结草果？”相柳疑惑地问道。

  “嗯，祝余草变成普通草后，不但长得快，结出的果才是精华所在。”玉瑶得意地笑了。

  她指着远处那片草田，继续说道，“那一片呢，要耐热一些，结出的草果味道最好。还有左边那片，结出的草果有点像稻米。”

  “这是怎么做到的？”相柳抓住她的胳膊，心里又惊又喜。

  “多亏了你从瑶山带回的祝余草，它们品种各有不同，我不过稍作改良了一下。”玉瑶一脸轻松地说道。

  “稍作改良？”相柳一脸怀疑，种草之事他虽不懂，可绝非她说的这般容易。

  他犹记得刚带回祝余草那段时日。她一回到军营，就赶紧寻了块避风肥沃地儿将祝余草种了下去，守着它施肥浇水，奉若珍宝般地养着。可祝余草不知怎的，没两天叶子便开始枯黄，她绞尽脑汁，连灵力都用上了，还拉了垣木过来查看，可依然挽救不了祝余草的萎靡之势。好好的一棵神草变成这般，她心急如焚，茶不思饭不香地成天捣腾。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生怕她又去瑶山以身犯险，干脆亲自跑了一趟瑶山，将能找到的祝余草都带了回来，顺便还带了一大袋瑶山的土。

  她将祝余草移植到瑶山土中，那棵萎靡不振的祝余草这才活了过来，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稍稍放下心来，千叮咛万嘱咐后，回了海中继续打理要紧之事。

  “师娘天天守着祝余草，连觉都不舍得睡！”尧儿在一旁说道。

  相柳叹了口气，她这性子，一如当年。

  “这祝余草啊，结出的草果堪比稻米，生长快，不需要太多水，山地就能种，耐寒又耐热，当真是极好的草！”玉瑶娓娓道来，俨然已是祝余草小仙。

  “也就是碰上了你，它们才这般好命！”相柳忍不住打趣道，掩饰不住心里的欢喜。

  正说着，垣木、无支祁和牛妖走了过来。

  垣木见了相柳，诉苦道，“你这军师夫人定是得了你的真传，可把我们折腾惨了！”

  尧儿不满地插嘴道，“怎么不说师娘更累呢？”

  垣木拍了下尧儿的脑袋瓜，“小小年纪就会护着你师娘了！”

  尧儿笑嘻嘻地躲开，指着牛妖说道，“牛妖叔叔家的野牛们，天天偷吃祝余草！”

  牛妖满脸通红，小声说道，“你这孩子，哪有…偷吃啊！”

  无支祁嘲笑道，“确实不是偷，是光明正大地吃！”

  牛妖挠了挠头，笑道，“野牛们耕地也辛苦呢，再说，祝余草嫩，谁还不爱吃口嫩草啊！”

  玉瑶笑道，“等祝余草结了草果收了果之后，余下的都是耕牛的，那会儿的祝余草，虽不算嫩，但是量大，断不会少了它们那一口。”

  牛妖忙点头道，“是是是，我回去就好好管束它们！咱不能吃嫩草！”

  一伙人就这么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嬉笑中那些艰难辛苦似乎都变得云淡风轻。在这场新旧秩序的更替中，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适应着新秩序。如今大军初定，军粮有了着落，相柳从海中平安归来，想是海底之事也告一段落，玉瑶一想到这，眉宇间那抹忧郁一扫而光，她悄悄看向相柳，正迎上相柳温柔如水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牵起手，跟着众人一起朝军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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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江今日也回了军营。见到一行人，赶紧召过来议事。

  “正好相柳回来了，不如咱们商量商量，大军还要不要继续北迁？”洪江试探道。

  “将军，咱好不容易将这山地打理好了，您就别出幺蛾子了！”无支祁抱怨道。过去这两年，天天被玉瑶派去耕地，一想到去了新地儿还要继续干这苦活儿，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臭小子，你不爱耕地，让你那帮手下干不就好了！”

  “他们都一起上了，不然靠我一人能耕出这么多山地？”

  “是啊，我的牛儿们也累的够呛！”牛妖附和道。

  “若能往北再走二三百里，哪怕一百里地，自然更好，可若不行，待在此处也是能存活的。”玉瑶一脸自信。

  垣木笑道，“也就二百里地，不如让黎民往北挪挪，大军太靠近轩辕，怕是危险。”

  洪江问相柳，“你是什么看法？”

  相柳回道，“与其一味北迁，不如想想别的办法。轩辕王偷走了南地的太阳，南地人可以自己造个太阳。”

  “造个太阳？”众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个个脸上写满了好奇。

  相柳正色道，“是啊，南地失了太阳，天寒地冻，北地日照充足，天气炎热，这一冷一热，导致风灾肆虐。若只是北迁，虽说光照好，可北地缺水，天热易燥，加上风大，终究不是权宜之计。若能在南地造个太阳，南地温暖如春，咱们既不用北迁，还能解了风灾一事，南地依然是宜居之地。”

  “言之有理！”洪江忍不住夸赞道。

  相柳继续补充道，“高辛已在着手此事，东海之东，汤谷之上，有扶桑树，扶桑原本就是火木，常年靠冰灵压制着。如今冰灵已解，在扶桑树上架起大火球，便如太阳一般，南地失热失光一事可解。”

  “如此甚好！日出扶桑，南地可救！”洪江大喜，这高辛王倒是有几下子。

  “如此说来，咱们可以搬回洪城？”玉瑶靠在相柳肩上，一脸期待。虽说好不容易在这北部山中安顿下来，可她十分怀念他们的家，那里有相柳一手为她打造的院落，有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嗯，若日出扶桑一事可成，迁回洪城指日可待。”相柳一脸笑意，紧握着她的手。和她一样，他也怀念他们的家。

  “唉，早知如此，咱何必费这劲在这破山地瞎折腾呢！”无支祁苦笑道。

  “怎会是瞎折腾的呢，若不是大人辛苦开垦山地，祝余草培植不会如此顺利。这祝余草呀，日后必成天下之草，不但大军和黎民能多一份保障，其他平民百姓也能享用。这等造福天下之事，也有大人的功劳！”玉瑶坐起身赶紧劝慰道。

  “罢了，就你这个农经小仙主意多！”无支祁笑看了玉瑶一眼。虽说这两年被折腾的够呛，可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祝余草，他心里成就感满满。一想到陷入困境的洪江军就这么被救活了，他只服玉瑶。

  玉瑶淡淡一笑，说道，“高辛也指望着这祝余草呢，已经传信来了，过几日我便带着祝余草去趟高辛。要不了几年，这祝余草必能传遍大荒，也算不枉费祝余姑娘的一片心意，阿狌和迷谷的心事也能了却。”

  提起祝余、阿狌和迷谷，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危难之际，祝余不惜废去神格欲救天下，当真难得！

  先有祝余废神格以救天下，后有日出扶桑之计以救南地，新的希望再次在众人心中冉冉升起。明天，虽是绝望居多，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们依然会含泪前行。这大概便是神农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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