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入京城

  三月十八日，黄沙蔽天，旋风席卷大地，雷雨交加，贼营向四面八方发射火炮，连珠炮声连绵不绝。贼军制造了高达五丈的云梯，环绕京城四周布置，总计数百张。他们令童子兵手持短刀，如猿猴般敏捷，从四面八方攀爬城墙，逢人便砍。守城士兵见到此情景，惊恐溃散。百姓间流传着皇帝已出逃的消息，文武百官也都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装束，各自逃命，刹那间，儿童妇女的哭声震天。当时天色阴霾，阳光凄凉。

  贼军从西面进攻得胜门，东面进攻齐化门。牛金星、李牟率兵攻上城墙，同时派出数千骑兵直奔正阳门，命令城门大开，还命令守军将所有火器全摆列在城墙上。据说贼军事先已潜伏在京城各处，有的伪装成售卖绒货、酒米的店铺，有的开设星卜摊位，有的开设药铺。当时朝廷宰相卖官鬻爵，京城买官者多为贼人内应，由此贼军内外呼应，使得在位十七年励精图治、忧国忧民的崇祯皇帝离世归天，大明三百年的太平繁华江山分崩离析。

  刘宗敏传谕

  刘宗敏传令京城百姓道：“我们来是为了保护你们，你们不要惊慌。你们需用黄纸写上‘顺民’二字，贴在额头和房屋入口处，这样就不会被杀。”百姓纷纷手持香烛跪地迎接，房屋入口处均贴有“顺民”二字。有的还书写有“永昌元年，顺天皇帝万岁”的字样。

  李自成入大明门

  李自成骑着雕鞍骏马，自大明门率军涌入，向承天门射箭，并暗自祈祷：“若能一统江山，箭矢应正中射在天字中央。”然而箭矢偏离，射在一旁，他颇为不悦。牛金星说：“大王欲取代大明、承天之运，为何反而射天字呢？刚才从大明门进，为何不射大明二字？”

  李自成从大明门进入紫禁城，刘宗敏、牛金星等随行。他们首先抓来娼妓和唱歌的小童各数十人，摆下宴席。当时京城士民皆戴着破帽，穿着破衣，躲藏在茅屋之中，几匹细绢绸缎也换不来一件破旧衣服。贼军又进入深宫大殿，设宴演戏，诸贼寇在宫中肆意进出，随意坐食，嬉笑吵闹，毫无纪律可言。午门任由贼军骑兵东西驰骋，童子兵也裹着抢来的锦绣衣物，在市中策马奔驰。

  伪诏

  李自成发布的诏文说：由于京城投降迅速，暂且免除你们这些百姓遭受屠戮之苦。你们百姓应各自安心谋生，不得关闭店业。如有士兵滋扰侵害百姓的，我们会依法严惩。

  伪谕在京文武

  谕文说：吏部尚书奉旨选授官职事。现在正是大顺朝鼎定天下之初，恭承上天之命，所有臣民均应倾心效力。你们前朝在京的文武官员，限次日早晨全部报名汇总审查。不愿做官的，听其自便，愿做官的，照旧擢用。如有抗命不报名的，处以极刑，藏匿官员的，一并连坐。希望你们各自遵照新旨，共襄皇图霸业。参谒宜早，选任勿迟，各个须知榜文内容。永昌元年三月二十四日示。

  伪朝廷派遣官员的随从内外四处搜查，不许民间藏匿官员，一家藏匿的，同编的九家共同连坐其罪。

  富户汪箕

  汪箕，徽州人士，定居京城，家财累积数十万。李自成攻入京城后，汪箕自知家室难保，于是上奏一篇关于南下战略的奏疏，愿担任先锋，率兵开路，以尽犬马之劳。李自成对此感到高兴，询问宋献策汪箕是否可靠。

  宋献策答道：“此人拥有数百万家产，经营数十家典当铺，妻妾众多。如今他声称愿意领军前行，实为金蝉脱壳之计。”李自成领悟，下令伪刑部追缴汪箕家产十万两，并夹打他三次，还给他戴上脑箍受刑。汪箕忍受不了酷刑，命家人取水，他喝下三瓢后去世。

  象泣

  一天，象房桥附近，群象突然发出如同哭泣般的叫声，大声嘶吼不止，泪水如注。当时天色昏暗，灾异频现。

  李岩谏李自成四事

  贼军对官绅士民的凌辱已至极点，以至于天昏地暗，百兽哀鸣。制将军李岩上疏向李自成进谏四件事，大概内容如下：

  一、清理皇宫大内之后，请主上您退居公厂，待工部修缮整理完毕后，由礼部择日率百官迎接主上回到皇宫大内，商议登基大典，选定吉日，可以先命令礼部制定典礼仪式，公布给群臣预先演练。

  二、对文官追缴赃款，除已死或归降者外，最好分为三等。有贪污行为者，交由刑部严加追查，将其全部家产充公。抗拒投降的，刑部追缴完赃款后，再对其定罪。清廉的，免于刑罚，允许其自愿捐输助饷。

  三、各营兵马应退居城外驻守，安营扎寨，听候调遣出征。如今主上很快就要登基，应以尧舜的仁慧洁身自爱，以尧舜的仁德关爱天下。京城百姓安居乐业，方能成就帝王之治；一切军队不宜占用民房，以免失去民心。

  四、现在明朝各地起兵讨伐，边境报告十分紧急。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已择定吉日，官民热切盼望主上登基，如同久旱盼甘霖。主上无需亲自率兵出征，只需派遣官员招抚各镇，许诺以侯爵封赏，各镇首领及其子嗣可以都封为大国侯爵。至于明朝太子，应该允许其供奉宗庙，使其世代朝贡，与国同休。如此一来，统一天下的基础可奠定，战争之乱即可平息。

  李自成读罢奏疏，不甚高兴，只是批复“知道了”，并未采纳。

  宋献策奏削发诸臣

  宋献策上疏称：那些剃发的明朝奸臣，吏部不应该授予官职。这些人既不能为国捐躯殉难，以全忠义之心，又不肯真心归我顺朝新主，反而投机取巧，徘徊在歧路之中，既失忠贞节操，也难以揣测他们的用心。若对他们委以政事重任，视为心腹，恐怕将来会有反叛的忧患等等。

  李自成批复：对于剃发的奸臣，命法司部门严加审讯拷问，吏部不得将他们混为一谈、授予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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