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挽住袖子塞进腰带，又紧了紧腰带，“哧溜”一声，贴着岸边下了水，借着水面上的光朝其中一艘顺天船游去。

  岸上巡逻的人听见动静，打着火把朝水里张望，水里漆黑，看不出任何东西。

  “可能是鱼，不用管。”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洪厚男声斥道：“不可，大意不得，这是这批货的最后一船，出了差池你去跟汝阳王交代吗？”

  “是，是，大人说的是。”那人连忙道歉，接着吩咐道，“往水里下刺网，看看是什么东西。”

  “是！”

  沈雪环贴在岸边勉强露出湿漉漉的半张脸，听到他们要下刺网，憋着口气蹿到灯船底下，搂着船头飘在船舷旁，等他们的网拉过去。

  “报，大人！除了两条鱼什么都没有。”

  “是鱼最好，再去那边拉一遍，一定别让人靠近顺天船。”

  “是，都跟我走！”

  听到他们渐渐走远，沈雪环沿最近一根锚绳上了船，岂料甲板上没一处灯火，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更要命的是她穿的白衣，没有火光，她显得很扎眼。

  “算了，大不了直接杀出去。”

  她一边探索下去船舱的路，一边回忆刚才巡逻的人说的话。

  他们提到汝阳王，这名字倒唤起了她的记忆，当初秦知颐失踪，她追到京郊山庄救人，就是跟着汝阳王儿子董青的车辇进去的。当初只当董青是个边缘人物，没想到他居然是核心。

  这么一想倒说得通了，东海附近都是汝阳王的地盘，如果他有联合南周的心思，擅自打开东海大门，皇城岌岌可危。

  他是北澧唯一一个外姓王，按说不该被封到这种要塞地区，但他是琮帝少年战友，二人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琮帝对战友向来宽厚，力排众议把他安排在了这，可以说是把后背交给了他。

  不过琮帝的为人她也清楚，戎马半生，教养出太子跟岘王两个得力干将，他的谋略丝毫不差，人家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有应对之策，她操什么萝卜心。

  “咯吱——”

  木质楼梯板发出刺耳声响，沈雪环立刻住脚，全神戒备。下面一片漆黑，就怕黑暗里有人追来，她对这里摆设不熟悉，动手肯定会落下风。

  谁知追兵没有来，黑暗里反而发出“叮铃”一声，好像是铃铛。她即刻想起，蒋府书房里的人身上也有铃铛，莫非那个人也到了？

  风声一闪，她飞身朝铃铛的位置掠去，果然摸到了一个纤细的人，是个女人。

  就在这时，黑暗另一头猛然攻出一道真气，掌风像带着眼一样，直推她后心。

  她只好放开那人躲招，提起十二分精神迎上，黑暗里，拳脚相搏的声音和衣料摩擦的声音夹杂在一起，衣服缀的配饰撞上时还会擦出刺耳的声音。

  沈雪环闭上眼，以守为攻，对方只要把招打在她手里，她就能顺着来路找到死穴。

  就在他们对峙时，黑暗里铃铛一响，沈雪环感官全在耳朵上，追着铃铛打了过去，等发现打错时收招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里的人也抢了过来，一招打在她锁骨下三寸，那人屈指打的，用关节摁在穴位上，警告的意思十分明显，让她不要接近那个女人。

  她眼睛一瞪，这也太看不起人了，习武之人示威时，最常用这种手段，摸到皮又不伤筋骨，意思就是我能打到你，但我没下死手，你知道自己菜就认输吧。

  这人谁啊，也太自大了吧，她当年用这招揍人时，南疆大营还只有一百三十个弩台呢，现在都两百七十个了！

  沈雪环犟脾气上来了，越不让，她就越要。

  两个人眨眼又斗了起来，她故意找铃铛的位置打，也不管什么章法不章法，一招换一个地方，这打法最让人窝火，得气死那人才好。

  果然，对手没了耐心，拳脚下了狠招，两个人越打越激烈，几乎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船舱里什么动静？”

  头顶上突然出现一丝光晕，巡夜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十几个人的脚步声在头顶响起，一步步朝船舱口走来。

  火把探进舱口，紧接着一只官靴踩在眼前的楼梯上，沈雪环屏气凝神，尽量放缓呼吸，那个人也隐了气息藏在她身侧，狭小空间里，两个人紧紧贴着，对方心跳的颤动都能感受到。

  跟一个陌生男人挨这么近，寻常女子根本做不到，但沈雪环注意力全放在那双靴子上，看着看着，她眼睛狠狠眯起来。

  汝阳王府的制式，绝对错不了，跟京郊山庄绑架秦知颐的绑匪穿的官靴一模一样，都是属于朝廷制式的改版，用料和用线以及钩织刺绣方法，无一不是官制。

  原本只是怀疑，多顺理成章也没有证据，现在看来证据确凿，当初绑走秦知颐就是汝阳王，蚂蚱和洪家被秦知颐端窝，动了汝阳王的利益，这才被盯上。

  京郊地下存放了不少南周的东西，时间跨度之久，可见他跟南周勾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她思考的出神，全然没发现旁边的男人正目光如炬盯着她，眼底隐着笑。

  头顶上，落脚的人举着火把左右晃了晃，背后有人催促他：“下去看看啊，站在这干嘛？”

  “哎。”男人举着火把又下了几个台阶。

  再下两步，他一定会往楼梯下方探视的。沈雪环不敢冒险，摘下头上一只珠钗捏在手里，随时准备动手。

  谁知这时，甲板上突然传来“哗啦”一声，似乎有人从水里捞上来什么。

  “快来人！抓到一个刺客！”

  外头话音刚落，甲板上吵闹起来，舱口的几个人距离最近，他们脚步慌乱起来，也顾不得船舱里的事，一起朝甲板走去。

  “船舱还没看呢。”

  “看什么看，甲板才是咱们的范围，自己出事了还管别人的事？”

  “对，哥哥说得对。”

  光晕渐渐远去，沈雪环一脸凝重，丝毫没有轻松的模样。

  当初救秦知颐的是她，李壑陵赶到时人都撤走了，他应该没有发现和汝阳王相关的证据，这事回头需要告诉他吗？

  毕竟放眼北澧，能压制汝阳王的，除了琮帝就只剩他了。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要你管。”

  真奇怪，她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李壑陵，怎么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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