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上师！”

  盖举平措一直没出手的三位亲传弟子红着眼睛怒吼一声，一掌接一掌向人群拍去，排山倒海的掌力隔空将已经冲出人群的人傀们又给拍飞了回去。

  “轰！”“轰！”

  本就准备自爆的人傀被打回到人群中，立即发生了自爆，瞬间，那被解除了控制的人群中尖叫声、惨叫声、受伤的呻吟声不绝于耳。

  脸色已经苍白到没有血色的盖举平措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即使现在他自己能从这几万人傀中脱身，他的弟子、他的寺庙也将全部毁于一旦。

  更何况，这还有整座小镇的八万条性命！

  何其阴损、何其歹毒的阳谋！

  “够了！住手！”盖举平措须发皆张，怒喝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何苦带上这些无辜的百姓！”

  易柯庶的话语从不知哪个人傀的口中悠悠传来：

  “这些百姓跟你认识，那自然便是无辜的；而那些保真妖人残害了这么多年的百姓你老和尚又不认识，跟无辜二字就沾不上一点边儿，对吧。”

  “你对我拍下那一掌的时候，可曾想过，我曾经也是无辜的？”

  盖举平措怒道：“你现在手段之残忍，即使是保真的妖人都自愧不如，你还好意思说他们残害百姓？”

  “我所有家人死在我面前的那一刻，原先的我也已经跟着死去了，只新生出了现在这个为复仇而活的我。”

  “死过一次的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对抗邪恶最好的方式，就是跟他们学，比他们更加邪恶。”

  “其实我又做了什么呢？我只不过用了保真的行事风格去消灭保真而已啊。”

  “他们践踏规矩，我就学着他们去践踏规则；”

  “他们做事肆无忌惮不考虑后果，我也学着不考虑后果；他们不拿人命当命，我也学着不拿人命当命。”

  “我不像你们这些人那么在乎程序正义。只要我找到一个保真妖人，我就会不择手段杀掉这个保真妖人！”

  “改过自新？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只要我还活着，这个进程就不会停止；谁阻拦我，那谁就是我的敌人！”

  蝙蝠侠每次抓到小丑，都会遵照法律把他送去精神病院——然后小丑越狱，继续制造恐怖袭击。

  蝙蝠侠很好，很正义！

  但那不是易柯庶的风格。

  你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怕脏了你这双干净的手吗？

  盖举平措：“你要杀哪个保真的妖人，我们绝不阻拦，但是你是只杀妖人吗？你害死的人少吗？”

  易柯庶一边控制人傀继续隔空跟盖举平措斗法，一边飞快的转动脑筋，组织语言：

  “老和尚，你能说这话，不是在偏向保真吗？”

  “话说的是好听，我只针对保真妖人你们不管。但是上有朝堂袖手，下有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旁观，我就算浑身是铁，又能打得了几根钉？”

  “这群早就该被消灭的群体之所以还能存活，只是因为他们微妙的将行为控制在了一条在被你们能容忍的红线之上。”

  “只要他们不踏破这条红线，不管是我，还是那些其余被他们残害的人，都永无复仇之日！”

  “在想明白这点后，我便以身入局，不惜彻底打破这条红线，也要将这个群体的危害公之于众，让那些原本看不到这些的人看清保真的真面目。”

  “不管最后是朝堂还是正道，只要肯出手共同消灭保真，那我就是死，也能闭得上眼睛。”

  333见缝插针的加上了一句：【宿主你又在用歪理忽悠老实人了】

  “闭嘴！”易柯庶先是没好气的回了333一句，才又操纵人傀用非常真诚的语气向盖举平措说道：

  “老和尚，你的弟子说你一向慈悲，那你能理解我这杀戮之中的慈悲吗？”

  盖举平措明显比统子强，只听他怒道：“我理解你喵了个咪！！”

  这个回答让一边看戏的333笑的打滚：【宿主，你没忽悠住啊，你看你都逼得出家人说脏话了。】

  这回易柯庶没有搭理333，他继续说道：

  “不管你理不理解。作为正道魁首，作为公开放话阻挡我消灭保真的人，你已经成为了我道路上最大的拦路石。”

  “即使我再敬重你，今日，你也必须要死了。”

  “你不死，正道就会继续阻碍我，保真就灭不了！”

  盖举平措感受到了易柯庶的决心，他的气势开始逐渐回落，缺少了这股精气神的支撑，整个人也开始展现出颓态。

  尽管如此，他依旧故意问道：“如果老僧今日偏不想死，一心想要逃走，你又能如何？你觉得你的傀儡能追得上我吗？”

  “能的。我会让后方的人傀自爆，用冲击力推动前方人傀加速，直到追上你，干掉你。”

  听到易柯庶给出的这个冷血无情的答案，盖举平措一声长叹。

  “且住手吧。”

  这句话一出口，易柯庶已经知道他做出了抉择。

  于是所有人傀便全部停止了攻击，停立当场，然后朝盖举平措的方向深稽一礼，共同道：

  “恭送活佛！”

  其实两人都明白，口舌之争终究只是口舌之争，决定不了胜局。

  当易柯庶用出人海战术的时候，就没有给盖举平措留破局的对策。

  虽然易柯庶说着让他先热热身杀光这八万人，但其实那就是扯犊子。八万个人站在一起那是什么概念！

  别说盖举平措只是个人，就算是拿着机关枪突突，这八万人也能让机关枪的枪管干报废！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有万分之一的概率真能杀光这八万人，那又有什么用呢？

  而只要半边刘还活着，他还能再分批次拉二十万人，五十万人过来。

  盖举平措心里也清楚，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半边刘，将他置为死地。但这人滑得很，到现在从没有暴露过行踪，只是通过人傀跟他对话。

  他可是有隔着几十公里操控人傀围杀保真妖人的前例的！

  不杀，会死；杀，身败名裂后，还是得死。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易柯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如果盖举平措真要杀出一条血路，那他就不是活“佛”了。

  “上师！”

  “上师！”

  人傀停下了攻势，对抗人傀的僧人们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他们一起看向盖举平措。

  盖举平措脸色平静的向他们摆了摆手，就地盘腿坐下，嘱咐道：“我死之后，善教寺封门闭客，所有弟子不得私自出寺。”

  “接下来江湖会是血雨腥风，你们修行不足，置身事外才是你们唯一的活路。”

  虽然盖举平措这么说，但是大部分弟子依旧愤恨不平。

  盖举平措并未看这些僧人的脸色，却明了他们的心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在封寺的这段时间，你们不可落下修行，也不必为我过度伤心。”

  “人，迟早会死，我也不例外。死亡并不可怕，它也不是修行的终点，修行不易，切勿为我之死自毁修行。”

  “这是我给你们传授的最后一课。”

  “阿弥陀佛，”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上前，他能理解盖举平措的意思，也能明白死亡并不是修行人的终点。

  他语气平和，略带恳求的说道：“请活佛再行破瓦，告知我等灵童转世之地。”

  老僧说得是活佛转世的惯例。

  破瓦之法乃“不修成就法”，只需要在预感到自己的死期将近时修行即可。

  每一个活佛便是在临死之前修持破瓦之法，之后便会在咽气之前说出一个地区一个时间，僧人会去依据这则信息，按照那个区域和时间寻找出生的孩子，符合条件的就是转世灵童。

  而盖举平措并没有说出转世的地区和时间，两次大灌顶消耗太大太大，已经让他有些油尽灯枯了。

  他盘坐在地上，似乎是在对老僧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喃喃自语：“八十岁那年，我曾发宏愿再驻世四十载教化世人，今日算算，满打满算只有三十八年......”

  “...终究是未曾圆满啊。”

  “七世轮转，皆在庙中，也许......我该入世了。”

  说完，盖举平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无比虔诚的说出了最后的话语：“皈依僧！”

  随着盖举平措这句话出口，本已经因为黄昏而昏暗的善教寺突然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芒，光芒中还有一道道的飞虹在闪烁！

  待飞虹远去，红光熄灭，原地已无盖举平措肉身，只留下一顶僧帽，一身红袍，以及二十个晶莹剔透、如舍利般凝结的手脚指甲！

  今日之战，除去易柯庶控制自爆伤到的人，单论盖举平措，他未杀、伤任何一人！

  虹化这等传说中的异象切切实实的出现在眼前，所有善教寺僧人既悲又喜。

  他们不再理会周边的人傀，当即盘坐在地，唱经之声悠然响起。

  “凡有生者必有死，想要不死，除非来世不生。”

  “道理我都懂，可是，师兄啊师兄......”

  唯有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僧看着盖举平措遗留的舍利怅然若失，良久之后，他才双手合十，补上了独属于密宗四皈依的最后一句：

  “皈依上师！”

  至此，盖举平措这位正道魁首，密宗活佛，走完了他的道路。

  善教寺封寺，易柯庶转身离去，也解开了被他控制的所有傀儡，小镇之中顿时哀声一片。

  “老活佛啊，老活佛......”

  “你说你为保真那些鸟人出什么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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