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明帝登基以来最大最繁琐也是表面上最明晰的案件今日开审了，在京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亲自或是派了亲信的人去看去听，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个案子的审结就是正式确认未来继承人的结果，至于新上任的通政司使倒显得无关紧要了。

蒙琰坐在通政司的正堂之上十分别扭，官服这种东西穿着总是没那么舒服，尤其是帽子背后的两根束发的飘带更是难受的紧。

“甭紧张，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薛大人的事儿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虽是与本王无关，但你们大多是不信的。”蒙琰扫视堂下一众战战兢兢的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右侧一个角落的下级官吏。

蒙琰的话让堂下一片死寂，蒙琰知道他们心里都在嘀咕什么，薛知在通政司经营多年，为人友善，为官还算公正，整个通政司大多官员对他还是有好感的，谁知淮王殿下刚刚就任通政司少使没几天薛知就犯事殒命了，任谁也会有些遐想。

“你，过来！”蒙琰冲着角落那人勾了勾手指。

“属下拜见通政司使！”

那人从角落里缓缓出来，人倒是一身正气，不过一瘸一拐的样子气势上弱了不少，不过这人只称官职不拜身份，不是攀附之人就是刚正不阿的人杠头。

“你是谁？我朝有制，身体残缺不得入仕，你可是因公受伤？”

“回司使大人，属下杨凌，本是巡边御史，巡边伤，回朝后奉天恩为通政司经历。”

杨凌对堂上这位淮王殿下没有什么好感，当年巡边出事之后按例本因回乡任职，薛知与他恩师有些交情，不忍他回乡清苦，也深知他胸有抱负并向吏部将他讨要至通政司中任职，薛知未经审判，出中旨连夜定罪，这不就是为了给淮王腾位置吗？

“杨凌，好，其他人都退下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蒙琰对杨凌有了兴趣，至于通政司的事儿他着实懒得理会。

众人如负释重的脱身之后，对被留下的杨凌投以关切的眼神，无他，淮王的名声太臭了，但谁也不敢说什么，他是淮王，惹怒上官最多是革职，招惹皇族多是死无葬身之地，更甚者株连亲族。

众人离开以后蒙琰将官帽脱下，揉了揉额头上勒出来的印子，而后看着直立的杨凌说道：“知道你对本王有意见，不管你信不信，薛知的事儿与我无关，至于他是因为什么遭罪，不是你能知道的。”

杨凌一愣，他对权贵一向是厌恶的，整个皇族里除了幽王以外他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尤其是眼前这位，可是这么直白的给自己撇清关系的人他倒是少见。

“司使大人，下官不敢置喙。”看不明白就直接回应。

“随你，留下你不是跟你解释，现在本王以通政司使的名义让你去出一趟公差。”

“请大人吩咐。”

“幽王案今日开审，通政司有记录的权限，你是本司经历，就你去吧。”

杨凌一愣，淮王自幼被幽王抚养长大，兄弟之情天下皆知，自己不去反倒是让他去，这于情于理好像都说不通。

“大人，通政司是有记录的职责，但幽王案是三司会审，下官只是经历，不够资格。”

蒙琰眉毛一扭，眼珠子转了一下，说道：“这本王倒是没想到，没所谓，通政司本就缺额众多，右参议一职你就先代理吧。”

杨凌对这样的任命毫无好感，五品以上官员任命要出自朝廷，由吏部下发才是正式的，本部本司主管并无权利，这样的任命简直就是侮辱。

看出来杨凌的不喜，蒙琰接着说道：“右参议一职缺人，你现在是代理，最多午后就会有吏部的文书，本王让你去做什么就去做，这是通政司使的话！”

杨凌忍了又忍，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拱手接受了，从程序上来说蒙琰无可挑剔。

权力啊！真是好东西，权利在手便是铁骨铮铮也得软下来，看着杨凌一瘸一拐的出去，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杨大人，记录要明晰，在场之人哪怕是围观的都要记录清楚。”

杨凌紧缩眉头，这样大规模的记录且不问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么做直接就是把通政司摆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这么做他想不到有什么好处。

“大人，此事恕下官无力。”杨凌此刻心里来了气，他感受到蒙琰的故意为难。

“谁告诉你让你自己做了？说话之前过过脑子，不是骨头硬就是有道理。”

“司使大人恕罪，下官莽撞了。”接连的被怼，还无法反驳。

“少使署有人会配合你，你的职责就是要记录好，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不可以忽略。”

杨凌想了一下，问道：“敢问司使，此为何故？”

“无他！通政司有通政司的地位，本王就是想告诉所有人通政司不止是传话的木偶！”

杨凌哑然失色，蒙琰的话音不重，可却振聋发聩，通政司因主官职位不高，自立国起便只担当了通传的角色，大家都遗忘了一件事，通政司不止是负责内外章疏，还有臣民密封申诉的职能。

杨凌走后从屏风后闪出一人跪在堂下，蒙琰起身走下台阶上去就是一脚，骂道：“你们在做什么？！”

“属下知罪！愿以死谢罪！”那人被踢了一脚身形依旧保持着挺直，可见外家功夫一斑。

“也怪不得你们，明鉴司突逢骤变，父皇也夺了我指挥明鉴司的权力，你可知明鉴司现任司使是谁？”

“属下不清楚，能打听到的是个女子，是陛下直接任命的，其余的一切不清楚。”

蒙琰陷入了沉思，父皇好手段啊！短短的时间内就把自己摆在明面上敲打，顺便还把明鉴司给收拾了，女子就任司使，这人怕是父皇夹袋藏着的人了，看来以后通政司与明鉴司的关系要从合作到敌对了。

平衡，父皇半生都在平衡，家国平衡，朝堂平衡，世家平衡，现在平衡到要把自己的儿子牺牲，不是自己对父皇不尊重，是实在是不能认同这种做法。

既然父皇有心试炼自己，培养自己平衡太子，那就去做，只要能把三哥救下来，无所谓，反正自己对那个位置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于仲文，告诉少使署的人协助好杨凌，”而后顿了一下眯着眼睛说道：“还有，即日起各州府暗桩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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