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买书，路上一个姑娘抓住我的胳膊，让我救她。鬼子要欺负她。我让她先跑，拦住了鬼子。可是鬼子堵住了她，她不肯，咬了鬼子的手，竟被鬼子用刺刀杀了！她被杀了，我救不了她....”

  笙燕明白这种无力感，安慰的话根本无从说起。

  笙燕低下头，捏紧双拳。

  傅澹城手上无力，怨怼地说，“为什么要支持鬼子！鬼子欺辱华国百姓，以杀华国人为乐！为什么，为什么大哥要支持鬼子！”

  “我恨鬼子！我恨，我恨...”

  笙燕怕他把牙咬碎了，用力掰开他的嘴，他无声地落泪。

  笙燕看他情绪平复些，“如果不是你大哥，我们今天根本不会活着回来。谁都可以怨你大哥，但是你不能！傅家人不能。”

  傅澹城用力捶向床头，咚咚几声响，手背流血。

  “我知道，所以我恨，我恨我是傅家人，我恨我自己救不了她！”傅澹城靠在床头，难受地撞头。

  笙燕看了四周，确认没有人，“万宁城已经是鬼子的天下，恨是没有用的。你要是想，就做些什么，而不是伤害自己。”

  傅澹城沉默许久，大胆地说，“我早就想离开万宁城，加入共党了！”

  笙燕的目光唰一下地汇聚到他的身上，“什么？共党？”

  傅澹城小声说，“嫂嫂别怕，我和同学了解过，共党并不是国党说的野人一般。他们都是怀有崇高志向的有志之士！”

  笙燕按住心中的狂喜，转而安抚不断说话的澹城，“澹城，你先养伤，这事以后再说。最近不要出府。”

  门外的傅澹玺停下轮椅，慢慢转着走了。

  晚上，笙燕已经和才智说过了田中文干书房的事。

  才智也说他们掌握到的消息，认为数据就在书房。接下来要好好谋划如何夺取数据本。

  笙燕坐在梳妆台前，去掉头上的簪子，把头发散了下来。

  傅澹玺拿着书坐在灯下看，笙燕近来已经学会了很多字。她接过傅澹玺手中的汉书，帮他念，“孝武皇帝，景帝中子也...”

  笙燕读了一会，惊叹，“武帝执政期间竟然有这么多旱灾、蝗灾。却还能打胜仗。”

  傅澹玺见她拿书支头，娓娓道出自己的看法，模样娇憨，句句不俗。

  “天灾不随人愿，人和遂人意。”

  灭了灯，两人躺在床上，一时无言。

  傅澹玺问，“你可怨我？”

  笙燕不知他说什么，但她无怨，“不怨，你从来没做过让我怨恨的事情。”

  傅澹玺侧身把她抱在怀里，她就这样被他完全包裹在怀里。风吹不到她，雨打不到她。就这样，一直这样...

  笙燕不知道他怎么了，他现在很脆弱，又很坚强。矛盾无比的情绪，同时在他身上体现。

  傅澹玺说，“一个月后，田中司令举办生日宴。”

  ~

  笙燕第二天处理过傅家所有事情，独身去了茶馆。

  老王慌张地拉她进去，“以后不能来茶馆，组织上正在找新的联络点。你快回去，从后门走！”

  笙燕不像他那么慌张，拿了一包茶叶，“不行，从后门走太独特了。我从前门走。钱给你。”

  “傅家三少爷想要加入我们，你看能不能介绍他进去。”

  老王跟在她后面，快速地说，“组织正是用人之际，很需要人才，但是傅家已经支持鬼子，大家都知道。我担心是陷阱，我向组织汇报了，再通知你！”

  笙燕拎着包好的茶叶，“好，谢谢老板，下次新来的白茶也给我留一些。”

  茶馆对面面条摊上一个人跟着出来的笙燕，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脚步不由得加快。

  不，不能慌张。

  她放缓脚步，进了一家裁衣店，挑了几匹布让店员跟她送回去。

  出来后，笙燕觉察到那人还在跟，只能在街上继续转，试图放松他的警惕。

  “小姐，您家在哪啊！我还要回去做工呢！”店员跟着她在街上走了一圈，发了句牢骚。

  笙燕赶紧思考，的确不能在街上转了。但是回到傅家，只怕会让特务注意傅家，以后的任务更加难办了。

  一辆汽车停在她的身边，“上来。”

  傅澹玺坐在后座，歪着身子为她打开车门。

  “澹玺！”

  笙燕把布匹放到后备箱，跟着上了车。

  她有意地看了眼特务，特务竟被一个大汉捂着嘴拖到巷子里！

  她不敢出声，安静地坐在车里。

  傅澹玺按住她的手，“放轻松，你的反侦察能力有待提高。”

  笙燕看到开车的人是才智，喉口的尖叫声压了回去。

  “澹玺，你”是什么人？

  她不敢问，但他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傅澹玺坦坦荡荡，抚平白色的长袍，“我只是傅家大少爷。你只是大少爷的姨太太。”

  笙燕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握住他的手，坐在车上一直前行。

  趁着傅澹玺处理公务，笙燕小声地问才智，“他怎么回事？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了？”

  才智拉着她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直叫冤枉，“我可没有！傅大少爷不是国党，不是共党，我什么都没说。”

  傅澹玺没有参加华国任何一个组织，他只是华国的一个商人。

  笙燕不知道枕边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之前做过的事，他知道吗？

  笙燕和傅澹玺坐在一起吃晚饭，傅澹玺让她放心，“我只是在守护傅家，其他的我不管。”

  所以，今天去救她，是为了不让傅家被盯上吗！

  笙燕心底松了口气，她试探地说，“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怨我吗？”

  傅澹玺放下筷子，“既然知道是错事，为何要做？”

  笙燕说，“我觉得它是对的事，可是对你来说...”

  傅澹玺夹起一块她喜欢的酥炸排骨放进她碗里，“夫妻一心，你觉得是对的，我也觉得是对的。我绝不怨你。”

  夕阳散落，霞光满天。其人目光灼灼，神态炯炯，坚定不移。

  笙燕被他完全看穿，他不是威胁，不是索取。是坚定的支持，是完全的信赖。

  笙燕很想叫他一声，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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