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找事是不？！你这个熊妮子，三天不打你，你就皮痒痒是不是？！”揉馒头的甄玉针见哭哭啼啼的林梓，小嘴叭叭地怨着她，有点莫名其妙，拿着手里的擀面杖就要去打林梓。

  林梓眼见气冲冲的奶奶扑上来，拔腿就跑，甄玉针忙着手里的活，也只是吓吓她，见她跑了便不追了，没成想满腹怨气的林梓又回来，她今天就想跟奶奶吵一架，评评理，她抗议奶奶再打她的头！

  “你今年打了我好几次头，我讨厌你！我的成绩都后退了，都是被你害的才没有拿到奖状，我就问你以后还打不打我的头了？！”林梓站在奶奶不远处，满脸泪水却振振有词。

  “你没有得到奖状，那是你活该，还怨我打你，你要听话，我能打你？！你要不听话，我打你打的更狠！”甄玉针对林梓的话不以为然，没有得到奖状怎么了？楠楠不也年年都没得奖状？她的头可没被人打过，她心里暗骂林梓给自己找理由。

  “我怎么不听话了？我平时干那么多活，你看不见吗？！我不按你说的做，就一定是我的错吗？每次跟你意见不一致的时候，你都要打我骂我，难道每次都是你对吗？你不讲理！”林梓试图跟奶奶讲理，处于弱势的小孩子企图让大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谈何容易呢？况且因为她的存在，奶奶爷爷多吃了很多的苦，多生了很多的气。

  “行了，行了，你娘俩别嚷了！”林成盛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心里很烦，梓梓这个孩子原来的时候那么乖，那么顺从，怎么现在想法那么多，脾气怎么这么大，三天两头蹦出自己的想法，闹脾气。

  “你看看她能的，都是你这个死老头子让她上学上的，不上学就不闹了，我让你上学，我还给你年年买新课本，我全给你撕了。”甄玉针想打林梓，可她一动手，林梓就会跑，于是她又冲屋里的那些书本撒气了，拿起书本就开始撕，撕不动就往灶台底下塞。

  林梓气的发了疯，上来跟奶奶抢手里的书本，她不明白，为什么奶奶总是这么不讲理，总是拿她最看重的书本撒气，她恨死了，冒着奶奶的巴掌，为了保护自己的书，她违背自己的内心跟奶奶服了软，她使劲咬住自己的嘴唇，等奶奶去厨房的时候，狠狠地关上了堂屋门，把自己关在屋里嚎啕大哭起来，直到把自己的一双眼睛哭成了一对桃子，才平静下来。

  到饭点的时候，林梓还独自在屋里啜泣，林楠楠从后院跑过来蹭午饭，听到林梓的哭声说道：“是不是梓梓又跟你闹乱子了，奶奶，她咋那么多事？真烦人！”

  林楠楠的话，林梓听的清清楚楚，是自己多事吗？还是她原来忍气吞声习惯了，现在稍一反抗就不行？可她反抗的有什么不对？两行热泪又滚滚流下，没人喊她吃饭，她也不吃，就怔怔地坐在屋里，心想着，要是自己能突然在这间屋子里消失，再也不回来该多好！

  林梓躺在床上，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沉沉睡去。。。。。。

  “哎，这孩子心里有事，以前没这么跟你闹过，她年年得奖状，今年没得，心里难受，孩子那么大了，你以后打她别打头，别再真把脑子打坏了，你忘了？小的时候不知道喝了多少米酒，那时候咱心里不都在担心，就怕脑子喝坏了，这上学学习那么好，就说明没事，头不能乱打，万一真打坏了，恁大儿媳能愿意你的？”林成盛看着还在睡觉的林梓，有些心疼。

  他知道林梓比一般大的孩子多受了很多委屈，可他也没办法，有时候这孩子小嘴叭叭地跟他们两口子讲道理，有些事确实说的也对，可怎么办呢？该受的委屈不都得照样受？谁让她们老的老，小的小？因此只能任妻子甄玉针对这孩子打骂压制着。

  甄玉针认同丈夫林成盛的话，之前这孩子从没有这么激烈的反抗过，自从她第一次打了她的头，就不行了，就像个小疯子一样，管不了了，她心里自然来气，打骂习惯了，一有点不顺心就想打她。

  但甄玉针嘴上还是不饶人，对林成盛埋怨道：“都怨你！谁让你当年自作主张把她领来的，一领来就养了这么多年，因为她，咱俩多生了多少气？以后我不管她了，你自己管吧？”

  林成盛也不再吱声。

  天已经快黑了，林梓还在沉沉睡着，带着满肚子委屈入睡的她，嘴角却在上扬，一脸明媚，爷爷奶奶的话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可却怎么也醒不来，又好像是自己不愿意醒来，好像自己正游走在快乐花海和阴郁潮水之间，挣扎了一会，阴郁潮水散去，她又重新沐浴在花海之间，无限欢愉。

  “这孩子怎么还没醒？梓梓～，醒醒～，喝汤了，妮儿，喝碗汤再睡（喝汤是这里的方言，意思是吃晚饭。）”心疼一直没吃饭的孙女，林成盛轻轻地呼唤着林梓，但林梓毫无反应，依旧呼吸匀称，安然睡着。

  “别叫她了，跟小时候一样，一不开心就喜欢睡觉，一睡就睡很久，两顿饭没吃没事。”甄玉针的气也消了大半，毕竟这次没有波及到后院。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小林梓披上棉袄，蹑手蹑脚爬下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两顿饭不吃，她是被活活地饿醒的，昨天的阴郁情绪都不见了，她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虽然一点不记得梦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但却记得梦里到处是阳光，到处是欢愉，可终是被咕咕叫的肚子叫了回来。

  林梓踮着脚尖从饭筐子里拿出来半个干粮，沾了一点碗里的大酱，又捏了点咸菜，赶紧爬回了温暖的被窝。

  “梓梓，你干啥呢？”甄玉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还隐隐有吧嗒吧嗒吃东西的声音。

  “奶奶，我饿了，掰了一块干粮吃。”林梓嚼着干粮，嘴里咕哝着。

  “呵呵呵呵呵。。。。。这小丫头，这就饿了。”林成盛听到林梓的回答先笑了，甄玉针听着林梓小嘴吧嗒吧嗒的，冷干粮还吃的这么香，心里不免心疼，想着孩子受的那些委屈，偷偷流下了眼泪。从此之后，甄玉针再没有碰过林梓的头。

  “我说，老头子，今天正好有集，你带梓梓照张相片去吧，等那柳民回去的时候，给云谦他两口子捎回去，这些年了，他两口子也应该想看看孩子长成什么样了。”甄玉针对躺在门口小床上的林成盛说，她已经披上袄坐起身来，柳民是帮云谦给林梓带衣服的那个老乡。

  “好，今天爷爷带你去，行不？梓梓。”林成盛乐呵呵地答应。

  “行。”林梓简短地回应道，她还在津津有味地啃着夹带咸菜的冷干粮。

  林云谦不会想到，12年后，他的亲爹和亲闺女竟然有缘去了他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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