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眸色一缩，怯怯地往林成身后躲去，声音细若蚊呐：“爹，月儿害怕。”

  林成伸出手臂护住她，目光阴冷地看向王氏，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叙述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事一般：“我和你说了，这是我女儿，在外的女儿。”

  “在外的女儿？”

  王氏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随即发疯般地尖叫一声，将桌上的果盘茶盏一把扫落在地，张扬舞爪地就朝林成脸上抓去，嘶吼道：“我给你生了两……三个女儿还不够，你还要在外面找女人给你生女儿？！而且她都已经多大了，都已经及笄该出嫁的年纪了，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林成，你没有心，你没有心！”

  林成预料过王氏会激动，却没有预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不察被她抓了好几下，脸上顿时出现了几道渗血的抓痕。

  但王氏还不甘心，竟越过他抓住他身后的少女，将她重重拉扯到地上，啐了一口：“你个小杂种，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一看你这脸我就能想到你生母的狐媚样，等着，我这就把你这张脸给撕烂……”

  “爹！”林雪月惊叫出口，红着眼睛，惧怕万分地往后躲，泪水盈眶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惶和恐惧。

  可还没待王氏把手挥出去，林成已经一巴掌重重甩在了她脸上，怒道：“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王氏被扇的脸一歪，瘫坐在地上。

  她捂着脸，声音凄厉地嘶吼：“你打我，你竟为了一个小杂种打我！”

  她泪水流了满脸，若是她的肚子争气能有一个儿子傍身，或是当初她没有听信谗言将林舒宁当成男婴给抱回来，林成今日也不会如此待她。

  当年，还是三品侍郎的林成带着一家老小躲避叛乱的时候，恰好到了她假孕生产之期，可彼时距离京城尚有半月左右的路程，就算她再怎么拖延，也拖不到那个时候。

  更何况，何氏当时也在队伍里，她本就怀疑自己是在假孕争宠，片刻不离时时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为了不露出破绽，被逼无奈下，自己只好冒险脱离了队伍，并沿路做下记号，好回头再偷偷溜回去。

  本打算，绕到乡下去看看能不能花重金买个男婴，却发现除了大路，小路都被平反叛乱的官兵给围堵住了，无处可去的自己只能先暂时躲到一所破庙里落脚，心里寻思着，若实在不成，大不了就说自己流产了，总归把这件事先解决掉，不要叫人抓到痛脚，日后再从长计议便是。

  然而令她惊喜的是，当时破庙里竟然有孕妇正在一个农妇的帮助下生产。

  正当她向农妇打听那孕妇生的究竟是男婴还是女婴之时，她用棉花塞的肚子因为长途跋涉掉了下来。

  那农妇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并问她要五百两银子，一旦银子到手，就将婴儿偷来给她。

  且承诺，那孕妇生的孩子，必定是个男婴。

  彼时，被喜悦和兴奋冲昏头脑的自己立刻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可怎料回去后，才发现说好的男婴竟变成了女婴。

  事后她去找那农妇质问，却遭到了她的威胁，为了不暴露假孕之事，她足足忍耐了五年之久，直到那农妇后来被林成赶出府，她才终于能出口恶气，派人处理了她。

  “你生了三个女儿有什么用！”

  林成冷厉的声音拽回了王氏的思绪：“除了林舒宁没有一个是有价值的！可现在林舒宁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就只能靠月儿了，只要将她嫁给三皇子，待他日夙愿得偿，我便是从龙之功，你的身份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王氏虽不懂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清楚地听见了，林成要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外室生的私生女嫁入皇室，她顿时气得咬牙：“她也配！她的生母是谁！你告诉我！”

  林成避开了她的这个问题：“这些你无需知道，你只需知，日后她便是你女儿了，是我们从小送养到庄子里的女儿。”

  “你！”

  王氏心头一滞，嫌恶地道：“不可能，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寄养在我名下的，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这么多年我忍受何氏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也就罢了，现在你还想让我养这个小贱种，不可能！”

  “哼，”林成冷笑一声，一甩衣袖，“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你，将月儿寄养在何氏名下便是。”

  王氏霍然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道：“你敢！”

  那何氏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若是再把这林雪月寄养在她名下，那她这个正妻，怕是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成脸色阴沉，“你自己想去吧，月儿，我们走。”

  他伸手将地上的林雪月拉起来，转身便要往外走。

  王氏没有想到，林成竟然真的这么绝情，气的握紧拳头，一个大步就拦住了两人去路，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那几个字：“罢了，寄养在我名下吧，但是我可先说好，她无论做任何事都要先通知我，没有得到我的允许，绝对不可以擅自决定。”

  林成偏眸看向林雪月，林雪月乖顺地点头，嗓音轻柔：“是，夫人，月儿记住了。”

  王氏看着她顺从的样子，心里好受了许多，高傲地扬起头应了一声。

  许是知晓王氏的性子，林成皱了皱眉，嘱咐道：“月儿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绝对不可以虐待她，反而要予以悉心照料，你不是看不惯林舒宁吗，只要将月儿培养好了，自然有那贱丫头后悔的时候。”

  “知道了。”王氏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让林舒宁后悔又能如何，这林雪月又不是她的女儿，她最多能做到的，就是不暗中给她使绊子，至于能爬到什么位置，就要看她自己了。

  林成走后，屋内就只剩下了王氏和林雪月两人。

  林雪月微低着头，葱白般的手指紧张地攥着帕子，她微微欠身，给王氏行了个礼，嗓音怯懦：“月儿多谢夫人收留之恩，日后必定听您的话，绝不给您惹事生端。”

  王氏上下打量她一眼，讥讽一笑：“这礼倒是行的标准，你生母怕是平日里没少调教你吧，是不是就等着今日呢？指着靠你上位，回去告诉她，没门！”

  她一脸怒气地坐到椅子上，脸色极为难看。

  林成在的时候，她还能收敛一些，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人了，她便一星半点都不想再装下去，恨不得将林雪月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就算寄养在她名下又能如何，说出去谁会相信？

  这点后宅内的弯弯绕绕，那些官家夫人们一眼就能看明白，保不准会怎么嘲笑她呢。

  不过说来倒是也好笑，那林成平日里爱何氏爱的死去活来，竟然还在外养着个外室，亏那何氏平日里仗着得宠没少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现在得知这个消息，怕是脸都黑了。

  她冷冷一笑，看来今日伤情崩溃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这般一想，她心里瞬间好受了许多。

  林雪月被她这样侮辱，娇艳的小脸上不仅没有半分不悦，反而踱步来到了她面前，给她倒了杯茶，堪堪往地上一跪：“月儿给母亲敬茶，从今往后，月儿便只认夫人一个母亲，还求夫人垂怜。”

  王氏愣了一下，来了兴致：“那你生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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