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错路了么？”

  薛空转身，望着身后的朱雀奶奶，在她那明媚的面庞上，停留片刻，注视着那一张早已对自己没有憎恨的容颜。

  “嗯。”朱雀奶奶轻轻点头。

  “究竟什么是道。”薛空又问道。

  “不知。”

  朱雀奶奶摇了摇头：“我即便走出自己的道，成功化神，却仍旧如身处苍茫之中，寻不到踪迹。”

  “悲情道，我也只是摸索到了门槛。”

  听闻此话，薛空心中一动，暗自催动留存在朱雀奶奶体内的仙胎魔种。

  朱雀奶奶的面上，顿时露出一抹惊讶。

  她忽然发觉，体内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束缚感，这一刻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荡然无存。

  她惊讶地望着薛空。

  “向我出手，用你的道。”薛空眼神坚定地命令。

  “你只有元婴中期修为，承受不住。”朱雀奶奶却拒绝了，若是过去，她不会放过能杀薛空的机会。

  可如今，她的心中没有了憎恨，只有悲。

  对薛空的态度，也逐渐从生死仇敌，变成了同道中人。

  “如果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就驻足不前，那么我薛空不会走到现在，即使前路荆棘丛生，生死一线，我也要悟道。”

  薛空眼神漠然，充满了对生死的无视，更有一股坚定：“就算不能在此刻悟道，我也要明白方法！”

  他十分清楚地明白，以元婴修为去感悟别人的道，恐怕是最能体验道的方法，比自己独自摸索，要强的多。

  “好吧。”朱雀奶奶终于同意下来。

  她一双美眸望着薛空，明暗交杂，右手抬起，青莲衣袖向着薛空轻轻一挥。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在薛空看来，却是蕴含了莫大的杀机。

  他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催动天妖战体，使自己达到巅峰状态。

  与此同时。

  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

  薛空下意识就要出手抵抗这股气息，可手刚刚抬起，就被他止住，目光一闪，坦然地去面对。

  他闭上双眼，感受着一股浓烈的悲之情感，裹挟自身，将他的情绪，也带入到了极悲之中。

  “这是我悲情道的道念，你若是承受不住，会精神崩溃，轻则神志不清，沦为疯癫，重则修为全失，永恒地迷失在虚无之中。”

  朱雀奶奶的声音传入薛空耳朵。

  他心神一凛，严阵以待。

  浓郁而滔天的道念将薛空淹没，他的意识，几乎瞬间就淹没在了这道念之中。

  修为没有作用，肉身的强大也没有作用。

  那是意志与悲情道道念的对抗。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薛空不曾感到痛苦，心中只有浓浓的悲伤。

  他的心神更是陷入到了绝对的寂静当中。

  仿佛沉寂了数百年，悄然生息，有始无终。

  在某一刻，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轻灵的声音：“薛郎，这一世不能与你共白头，但愿来生，与君永相随。”

  声音很轻，响彻薛空耳旁。

  他紧闭的双眼，在这一刻猛地睁开，深邃幽暗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四周天地全部改变。

  那是一间殿堂，堂上人影绰绰，中间唯有一男一女，双双蹲坐于地，男子气宇轩昂，却有一半身躯残破。

  气若游丝，身处弥留之际。

  旁边女子将他搂入怀中，脸颊上泪水与血水交糅，但她眼中的柔情，却是浓烈无比。

  薛空神情一滞。

  缓缓地迈步上前：“父亲，母亲……”

  他再一次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心中那股悲伤，在母亲一掌轰在自身天灵盖，与父亲双双魂飞天外时，达到顶峰。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只大手，握住了他的心脏，狠狠一捏。

  痛。

  以悲入痛。

  痛到无法呼吸。

  即便是以薛空的定力，此刻也是面如土色，踉跄着上前走出几步，跪在母亲与父亲双双死去的尸身前。

  “幻觉……所谓的悲情道，就仅仅只是幻觉吗？”薛空深深喘着粗气，他保持着绝对的理智，没有沉浸于这幻觉中。

  只不过，那种无法想象的痛，依旧深深缠绕着他，让他有种生不如死之感。

  尚在襁褓之时，父亲与母亲就离薛空而去，他甚至不知道，眼下幻觉中发生的一幕，是否就是父亲与母亲死时的场景。

  “这真的是幻觉么？”朱雀奶奶的声音在这殿堂中响起，虚无缥缈。

  薛空抬起头。

  看见殿堂上四周薛家族人纷纷朝自己望来。

  疑惑，惊讶，敌视与忌惮，一道道不善的目光，如利刃一般，直接刺向他。

  “我明白了……”良久过后，薛空忽然起身，他的眼神逐渐恢复到平静，他低头望着父亲与母亲的尸身。

  眼中的悲伤逐渐收起，目中露出一丝明悟。

  “这便是你的道，可它与我无关。”

  薛空右手轻轻地握拳，一拳朝着眼前这殿堂猛地轰出。

  一拳落下，雄浑而磅礴的肉身之力，在这殿堂之上爆裂开来，使白飞眼前画面崩溃。

  他的拳头，正直直地轰向朱雀奶奶。

  朱雀奶奶脸上露出惊容，却只是轻轻抬手，那蕴含着道念的一掌，卸力一般，便将薛空拳头挡下。

  看似轻松，二人距离最初站立的位置，却是跨越了百丈。

  “你明白了什么是道？”朱雀奶奶眼神狐疑地看着薛空。

  她表面神色如常，内心却是翻起滔天骇浪：“他的心志竟如此之坚定，竟然这么快从我的道念中清醒脱困，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他。”

  “以元婴修为感受化神修士道念，凶险无比，连化神修士自身都不能掌控，可他……竟然做到了。”

  薛空微微点头：“我的确走错了路，杀戮道并非能以无尽的杀戮感悟而出，重点在于，我的心。”

  “你的心？”朱雀奶奶却是不解。

  她尽管感悟出悲情道，可那也是在无意识中，自然而然地感悟出来，而非通过自身的努力去体会。

  对道的理解，并不比薛空高多少。

  “心不静，则融入不了这天地规则中……我一门心思去杀戮，为了感悟杀戮之道，可我杀戮的目的，并不够纯粹。”

  “或者是说……为何而杀？”

  随着对这一点的了解，薛空那平静的双目中，渐渐有光芒闪亮。

  “这条路，的确难如登天，即便明悟这一点，我也感悟不出杀戮道。”

  “杀戮并非目的，要放开心神，即便是在杀戮中体会那种感觉，也不能。”

  “我的内心没有这方面的执念，就不能成功，若是哪天我能明白为何而杀，或许就能感悟出杀戮之道。”

  “现在，不行。”

  听着薛空的解释，朱雀奶奶陷入迷茫中，她有些不明白，但对于薛空能说出这些，已是十分敬佩。

  无数追寻化神的元婴修士中，不是没有人做过跟薛空同样的事情，可他们心志不够坚定，最终被化神修士的道念摧毁。

  形神俱灭，不得善终

  薛空不仅做到了，能够存活下来，还有些领悟。

  这等天资，让朱雀奶奶十分动容。

  实际上，薛空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只是在刚才那种状态中，他脑中多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就像一个线团，或许能用强硬的手段拉出一两条。

  却始终找不到首尾，无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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