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

  “你给我盘的什么！”

  你看着铜镜中乱糟糟耷拉着的头发，簪子倒是插了满头。

  撸起袖子便想找他的麻烦，可一转身，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娘子！我去给你叫青黎来！”

  何立从门边探出半个脑袋，只留下一句话，便又没了踪影。

  你只能默默对着铜镜中那满头的乱发生气。

  被何立这么一折腾，纵是手巧如青黎，也是给你解了半晌才将那些簪子都卸下。

  又抹了十足十的茉莉头油才将那发丝梳顺。

  终于梳洗完毕，你们正一同用饭，却见谷梁安着急忙慌地从外间奔来。

  “怎么了？慌了慌张的？”

  何立见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出声问道。

  “快歇歇，用过饭未？”

  “回大人，用过了......”

  “大人、夫人......”

  谷梁安顺了顺气，朝你们拱手，支支吾吾的开口。

  “有事就说，何故遮遮掩掩？”

  “孙均......”

  谷梁安捏着怀中的信封，抬眼瞥了下一旁的青黎，见她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孙均来信了。”

  “哦？”

  你看了眼正给你盛粥的青黎，分明那端着碗的手一怔，却马上又恢复如常。

  “他这一去数月，我当他是忘了我们这帮人呢，竟还记得给我们写信？”

  何立轻笑一声，“倒也是难得，放下吧。”

  “青黎，你也还未用饭呢，坐下与我们一同吃些吧。”

  谷梁安见你拉着青黎的手，叫她一同用饭，便放下信转身离开。

  何立放下筷子正准备拆信来看，却被你一手按住，将那信推至青黎面前。

  “姑娘？”

  青黎一脸不解的看着你。

  “你不想看？”

  你喝着粥，反问道。

  “看，或是不看，又有何区别......”

  “既如此......”

  你将信轻轻捻起在指尖，青黎虽是嘴硬，可眼神还是跟着信件在你的指尖左右来回摆动。

  “我同相公也无甚兴趣看，不然烧了吧？”

  你故意侧过头看向何立，不看青黎流连的眼神。

  “诶，既无人愿看，那我便拿去烧了得了！”

  何立附和着你，伸手欲取，却被青黎劈手夺过。

  “人家千里迢迢寄来的家书，怎可如此轻易便烧了？”

  “哦~”

  何立微微仰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还是有人愿看的~”

  “谁稀罕看了，只帮他留着，也好过白白烧了......”

  青黎摩挲着信纸，将它小心翼翼地藏进袖间。

  “好了，你们慢吃，我先去找老蒋上药。”

  何立来到蒋义福的药方，见房中无人，便自顾的边翻着他的医书边等他。

  架上一个型式精巧的盒子吸引了何立的注意，打开一看。

  最上方放着的，是一张细长的纸条。

  上写着的，便是之前藏在那簪子中的药方。

  何立轻笑一声，随即将它又放下。

  可其下方的一张略微泛黄的方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大人，您何时到的？”

  蒋义福推门进来，见何立站在架子前，“今日用饭迟了些，让大人久等了。”

  “无妨。”

  何立盖上盖子，收回眼神，伸出手掌让蒋义福帮忙上药。

  “大人，您这掐自己也太狠了些......”

  蒋义福瞧着那掌心密密麻麻的指甲印，心里都揪得慌。

  知道何立从来以“狠”闻名，可没想到对自己也这么下得去手啊......

  “若不狠些，岂非要中了他人的道？”

  “老蒋啊，我问你啊，这川芎、紫茄花、桃仁和芸苔子......是作何用处的啊？”

  “诶？大人，您何故问起这个啊？”

  “怎么了？”

  “这些可都是活血化瘀的利器呀，我见您......并无瘀伤呀？”

  蒋义福后撤半步，上下扫视了一番何立，又摩挲着下巴上前来。

  “嘶......不过，这桃仁和芸苔子，也不治瘀伤呀......那个庸医给您开的方子？”

  “不治瘀伤？那管什么用的？”

  “桃仁同芸苔子皆是大寒之物，活血化瘀，若是有孕之人不慎食之，便会滑胎。若是女子在月事前后服用，便难以怀娠......”

  “诶！大人，您去哪？这药粉还未上完呢！”

  何立听完女子服食难以怀娠后，便料到这方子所用之人是谁。

  不等蒋义福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朝着芳汀苑奔去。

  彼时，你正临摹着颜真卿的字帖，咬着笔头思忖着该如何下笔。

  何立风风火火的赶来，倒着实将你吓了一大跳。

  手一抖，笔尖蘸满的墨汁滴落在你方才临摹的最像的字上。

  “阿立，你这是怎么了？”

  你将笔磕在笔山上，何立却只白了你一眼，单手甩袍坐在桌旁。

  等了半刻，何立将气息终于匀缓了下来，这才抬眼盯着站在他身前一脸笑意的你，从怀中抽出一张略微泛黄的药笺来。

  何立将那张写着避子汤的药方，轻飘飘地扔在桌上。

  用扇柄点了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紧不慢的开口。

  “说说？”

  这方子，竟还没丢掉！

  青黎办事也太粗心了些！

  你心虚的绞着袖子，脑中飞速转着，想着该如何同何立解释。

  “我的好大人～”

  你陪笑着，贴身上去搂住何立的脖子，坐到他的腿上。

  “这方子妾早就不用啦~那不是先前在相府，处于危檐之下，不得已而为之嘛～”

  何立冷着脸看着你嬉皮笑脸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些年，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你瞧着何立那严肃的样子，也收起了撒娇地模样。

  松开他的脖子，将身子摆正，一脸认真地解释道：“阿立，从前我是真不敢……”

  “那时，你我的命皆被秦桧捏在手里，若是我们有了孩子……我不想他成为你我的软处、把柄，被他人当做筹码般捏在手里......更不愿他再踏上同我们一般的路......”

  何立见你眼中似有泪光，心也跟着软下来，抬手搂过你的腰。

  “后来，我们逃了出来，我自知时日无多，无缘与你白首......又何必再徒增牵挂......”

  “可是你寻得药方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之后，我发誓！我真的再未用过此汤药！”

  你竖起三指朝天发誓，“若有半句不实，我……”

  你话还没说完，便被何立双手一紧拉入怀中，接着便感受到唇上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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