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循年二十有一，官居从四品谏议大夫；

  虽说不能和宁祈这般弱冠之年袭爵封侯的相比，但能位居年纪轻轻位居四品、完全凭借自身才干立足官场，在一众同龄人之中也当属佼佼者。

  谏议大夫属言官，掌顾问应对，参预谋议；

  而近日朝会，朝堂上下围绕陛下纳妃一事再起争议；

  咸宁帝如今二十有二，当是极为鼎盛康健的年纪，朝臣提议选秀纳妃、充实后宫，以为皇家开枝散叶。

  咸宁帝登基已有六载，当初的青涩稚嫩的少年愈发有了帝王该有的样子，冷毅持重，杀伐果决；这样一位无可限量的帝王却屡屡或推迟或取消选秀，归其根源，大臣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陛下之发妻沈皇后。

  不愿妻子伤心，所以就不选秀，这事发生在一国之君身上，别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这个帝王多么深情可贵，而是堂堂九州天子怎可如此儿女情长。

  甚至会一步步衍生出皇后善妒、没有容人之量的种种谣言。

  帝与后，实在难做寻常人家的夫妻。

  大辰的规矩，选秀是三年一选，

  咸宁市登基六年，一次选秀都不曾有过；

  如今的后宫除了沈皇后是在东宫的时候迎娶的，就还只有一位奉太后之命迎进宫的、也是太后娘家的侄女淑妃周氏。

  除此之外，偌大的的后宫，再无旁人；

  至于皇家子嗣，如今更是只有太子这一个独苗。

  就连寻常百姓家都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更别说的的确确有皇位需要继承的皇家了。

  及此，十月中的朝会，

  言官御史对选秀、充实后宫一事再度上奏。

  几位言官御史言之凿凿，引经据典，掷地有声，而且又一口一个社稷安危、一口一个国之根本，这样字字句句为你着想的臣子，咸宁帝有火都没地发。

  帝王求助的目光望向他最坚实的后盾，但这目光还没来得及投出去，就被御史宋大人给出声打断。

  之前的两次，宁祈都是义无反顾站在亲表弟的一头力挺，而现在……

  他倒是也还想力挺，可身为一个帝王，一言一行都是万众瞩目，的确是不可轻易任性。

  欲言又止的平阳侯爷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龙椅之上的咸宁帝很是受伤。

  表哥居然也不帮他了。

  朝臣争执不休，最后，还是楚王老殿下也站了出来。

  楚王也是皇室中人，自然比任何人都看重社稷安危，所以老殿下也赞成言官们提议的选秀。

  朝会散去后，咸宁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将楚王和平阳侯请到了御书房。

  其他大臣们见怪不怪。

  楚王和宁祈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咸宁帝看到二人就是一顿抱怨。

  “王叔，您怎么也帮着那帮言官劝朕选秀啊？”

  “还有表哥，你何时也叛变了？”

  若说天底下还有谁能让九五之尊的帝王放下威仪做回寻常人的，深宫中的沈皇后算一个，其余的两个也都近在眼前了。

  楚王：“言官所言句句在理，老臣哪有不应的道理。”

  “陛下，臣知晓陛下和皇后夫妻情深，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自该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

  “您和皇后娘娘，不是寻常人家的夫妻，若您一意孤行，那天下的悠悠之口便会化为刺向娘娘的利剑。”

  “陛下，人言可畏啊。”

  不得不说，楚王的这话才算是说到了咸宁帝的心坎，也说到了他的软肋。

  咸宁帝最怕的，就是沈皇后因为选秀的事和他生分疏离；但若是因为此事，让皇后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他更不愿意看到的。

  楚王：“陛下这是怕皇后娘娘吃醋？”

  这么没面子的事被直接捅出来，咸宁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王叔！”

  楚王略感无语，“可宫里早也有了淑妃娘娘，想来皇后心中也早做了打算。”

  咸宁帝也知道这点。

  他和月瑶因为这事也深谈过无数次，沈月瑶自打嫁给他那天就很清醒。

  扬言只要他不宠妾灭妻，不乱了嫡庶尊卑，那后宫里多些妃子美人的，她就全当多了些好看的花花草草。

  楚王和宁祈相视一眼。

  “娘娘能有如此觉悟，正堪母仪天下。”

  宁祈不解，“所以陛下还有所迟疑究竟为何？”

  咸宁帝瘫坐在圈椅上，苦恼道：“朕怕后宫里女人一多，朕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楚王和宁祈双双被这理由气笑了。

  楚王没好气哼了声，“出息！”

  宁祈也道：“现在觉得苦恼，但等到时候三宫六院的美人都围着陛下转，为博君一笑各显神通，只怕陛下就会乐在其中了。”

  王叔是长辈，不能怼，表哥还是可以的。

  咸宁帝哼道：“表哥若是羡慕，那朕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索性也赐你几个美人，让表哥也享享齐人之福，如何？”

  宁祈瞬间脸色一沉，“不如何，此等福气陛下还是独享吧，臣就无福消受了。”

  咸宁帝哼了声，“王叔还说朕呢，瞧瞧咱们的平阳侯，出息也没多大啊。”

  “当初要不是朕及时出手，如今的侯夫人可不定是谁的妻子？”

  宁祈笑道：“是啊是啊，说起来，臣还要好好谢谢陛下呢。”

  咸宁帝正色道：“表哥，朕可没和你说笑，当年姑母多次约见乔夫人，欲与乔家结亲，可乔夫人那边却一直避而不谈。”

  楚王闻言有些疑惑：“乔夫人不是那等托大之人，按理说不该……”

  咸宁帝摆摆手，“并非乔夫人托大，而是乔家早为其爱女选定了一门亲事，姑母这贸然上去掺和了一脚，将乔家的安排全都打乱了。”

  这的确是宁祈所不知道的内情。

  她曾定过别的亲事……

  和卫循吗？

  面上的神色依旧淡然，心中却瞬间如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她和别人定过亲？”

  咸宁帝回忆道：“谈不上定亲，只是两家长辈一直有这样的默契。”

  宁祈眸色一沉，“那人是谁？”

  咸宁帝：“乔夫人娘家的亲侄子，如今的谏议大夫卫循；听说他和表嫂乃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情谊甚笃……”

  楚王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侄子。

  宁祈倏然觉得喉咙堵得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原来她和卫循竟有如此渊源......

  他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咸宁帝见状，赶忙转移话题，说起了一些其他的事宜。

  宁祈听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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