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砚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已经带着几分阴森寒冷，他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他是要祭奠什么人，不如咱们也去刺史府杀几个人。”

  “反正那些暴民，一直都对于青州刺史有些微词，这也再正常不过了吧。”

  暗殇微微一愣，都忘了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心底有几分强烈的不安，他声音颤抖，语气焦急，“您是已经决定了吗？”

  戚砚淡淡一笑：“什么时候轮到我决不决定了，他们都当我是棋子，都想通过我获得自己的利益罢了。”

  “可棋子的一生，也未必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做，控制我一次两次，食髓知味，就想长时间地控制我。”

  戚砚不无嘲讽地开口：“怎么说呢，他们真是不自量力啊。”

  “反正都是下棋，你说，我要是把棋盘掀了，他们会怎么办？”

  暗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试探着说：“会暴跳如雷？”

  “不。”戚砚摇了摇头，语气淡漠，“他们会觉得我不听话了，而想要惩罚我。”

  “只是那个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戚砚的声音压的极低，温柔地仿佛情人间的低语，“这个世界上，哪有人能事事如意呢？暗殇你说对不对？”

  听见这句话，暗殇浑身只冒冷汗，他弱弱地问道：“那……太子殿下呢？”

  剩下的他不敢说了，他知道你现在是这个样子吗？

  等他看见了，会不会失望，会不会……

  暗殇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戚砚不是看不懂，他避开了他的眼神，道：“殿下不会过来的，他也不会知道的，若是我能回去……”

  戚砚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嫌弃地移开了眼神。

  “若是我还有机会回去，就能跟他在一起了吧。”

  没有欺骗，没有算计，没有利益。

  戚砚这个人，这颗心，全部都完完整整地属于你。

  戚燕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去想燕承昱的时间，立刻吩咐道：“暗殇，刚才吩咐你的事，找个靠谱的人去做，做的隐秘一点。”

  “另外，打听打听那个朝廷派来的新赈灾大臣是谁。”

  戚砚手里拿过了一支毛笔，又猛地掰断了，语音带着嗜血的味道，“若是不能为我所用的话，在半路直接杀了便是。”

  “免得到了青州，也还是个死。”

  暗殇对他的命令都是无条件服从，闻言，也没有说什么，就自顾自地下去准备了。

  戚砚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燕承昱的脸。

  他不敢睡觉，不敢休息，他想见到他，可又怕见到他。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的殿下啊。

  是那样的干净美好。

  若是他没有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希冀就好了，可人心易变，他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心呢。

  他的柔软，他只给燕承昱。

  也只想给燕承昱。

  戚砚刚想回去躺一会，他突然很想见到燕承昱，想试试看闭上眼睛还能不能梦到他。

  可身后的脚步声又响起了，戚砚知道，是裴陌来了。

  戚砚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裴陌久久无言，戚砚自顾自地接了下去，“如果是，那你就可以动手了。”

  “如果不是  ……”戚砚低头笑了笑，道：“你自己决定吧。”

  裴陌的眼睛有些红，似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他嗓子有些哑，瓮声瓮气地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们可以帮你的。”

  “你觉得……觉得我没用的话，还有师兄啊，师兄他也可以过来帮你的。”

  裴陌像是再也说不下去了一样，“我们都把你当家人啊，你把我们当什么……”

  “这么大的事，你一句话也不跟我们说，是不信任我们，还是根本不把我们当朋友？”

  戚砚强迫着自己不要回头，冷声道：“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是你自己要凑过来，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怎么还不走，是对我还抱有着可怜的幻想吗？”

  戚砚转过身来，嘲讽道：“现在满意了吗，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要对我有任何幻想。”

  他顿了顿，“以后，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裴陌眼底通红，可他仍然是坚定地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戚砚，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们，我们对你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啊……”

  裴陌一步一步地逼近了他，一把扯过他的领子，连声质问他：“你要真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无心无情，为什么还要让暗殇来提醒我，我死了不是对你更有好处吗？”

  “你既然装的人模狗样，说自己是个衣冠禽兽，又为什么还要关心青州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的死活，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陌松开了手，难掩伤心地说道：“你既然都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为什么还要干人事。”

  “禽兽伪装的再好，也终究不是人，可你……分明不是这样。”

  戚砚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开口：“还真是可惜啊，想不到我在你心里，居然有这么好的形象。”

  他一把拽下了裴陌的手，“可是，也只能让你失望了。”

  裴陌往后退了几步，可戚砚始终无动于衷，裴陌无法，只得开口：“你家小殿下来青州找你了，你知道吗？”

  戚砚这回是真的愣住了，他仿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苦心维持的冷淡面具也好像要碎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他怎么可能会来青州找自己呢？

  他怎么来的，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裴陌也冷静了几分  ，知道燕承昱是戚砚的软肋。

  还好，他一直关注着燕承昱的动向，不然今天就麻烦了。

  戚砚要做的事太危险，他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让他自己去经历这一切。

  那他还是不是朋友了。

  裴陌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自己认准的朋友，一向都是掏心掏肺的。

  “他自请赶往青州赈灾，算算时间，应该就是今日出发。”

  “太子作为钦差大臣，亲自来青州治理灾情，百姓都在夸赞太子殿下的贤德，说大燕又要迎来一代明君。”

  裴陌知道这话令人难过，可他却不能不说。

  “他分明，就是为了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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