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小星六点多睡醒。

  他发现旁边就是苏芸，便从被子上爬起来，弯弯扭扭地扶着床头，用小手摇她的脸蛋，试图把她叫醒。

  陆凌萧一听动静便睁开眼睛，看到孩子的动作后，眸子里露出一丝温柔。

  将孩子抱起，给他换了片尿不湿。

  苏芸被淅淅索索的动静吵醒，半趴在被子上感叹，“星星今天起好早啊。”

  因为想到第二天会忙，所以全家人都差不多这个时候起床，一时之间，整个二楼变得吵吵嚷嚷。

  妈和大嫂在厨房里给大家下面条。

  7个大碗里都放着一个煎好的荷包蛋，特意关注火候，把鸡蛋煎成糖心，碗底撒上用盆栽种出的小葱碎，再一个一个地把面夹到碗里。

  苏家浴室柜的角落，已经放着陆凌萧和苏芸的牙刷和毛巾。

  贴心地摆放在一起，是他们在这个大家拥有的一席之地。

  苏芸换了身复古牛仔裙，穿上白色针织外套，对着镜子抹雪花膏。

  “等会我一个人回趟家，把星星的推车和学步车带过来。”

  “不用。”

  二哥一口拒绝，用湿毛巾把头顶上的鸡窝头捋平，“等会我们去存钱，顺带帮你带过来。”

  大哥同意他的话，“爸妈今天帮忙看店，我们早点过去收拾棚子。”

  大家坐在饭桌上边吃面，讨论今天要做的事情，房间里洋溢着别样的温馨。

  二哥突然说：“对了，今天不是那个日子嘛。”

  他语气拉高，勾起了苏芸的好奇，“什么日子？”

  苏羽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宠溺地说：“三八妇女节啊，小妹节日快乐，哈哈哈，今天回来给你买花。”

  苏芸的心如同被人捧在怀里，全身涌入一股热流，舒服且甜蜜。

  她哥这体贴要是给其他女人，那对方得幸福死。

  二哥松开手，又转头望向另一边，“对了，嫂子和妈想要什么礼物。”

  薛莲忙摆手，“不用，花就已经很好啦。”

  王梅也扯嗓子拒绝：“每次都大惊小怪，有这么多钱还不如省下来存着，反正我什么都不要。”

  “那不行。”

  苏爸双手抱在胸前，很有大家长的风范，“别人家不管，你给我生了两个小子，一个女儿，怎么也该轮到他们孝敬一下。”

  王梅拿手重重地拍了他的胳膊，“你就会怂恿孩子们乱花钱，前年买了个金戒指，去年买了金项链，还要怎么孝敬，你就是不会当家，老二现在还没娶媳妇呢。”

  苏启明拦住她的手，认怂，“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母亲还在骂骂咧咧，父亲也不生气，就安静地听着。

  苏芸嘴角上扬，看着他们拌嘴，心里却很舒服。

  母亲为孩子操心一辈子，虽然也赚钱，却不舍得给自己花，只想着儿女能幸福。

  苏爸挣钱养三个孩子，不大男子主义，在家也很尊重妻子，珍重每一个小节日。

  她能穿到这样的家庭，简直耗尽了上辈子攒下的所有幸运，心里下定决心，定会好好珍惜。

  -

  吃完面，苏芸将一个个碗放到水槽里，挤洗洁精，用抹布慢慢洗干净。

  果然在家平摊家务才行，总是让大嫂帮忙做，时间长了嫂子心里也会不平衡。

  陆凌萧过来帮忙沥干碗里的水，一个个放好。

  他这样过来帮忙，苏芸心里有些熨帖。

  这时，二哥在楼道上喊：“陆凌萧，去存钱。”

  他声音老大，惊飞了早上停在树枝上的鸟儿，惹得在看电视的星星吓了一跳，还喃喃地往外头看，“舅舅”。

  陆凌萧放碗的手指颤了颤，面无表情继续叠放碗筷，望着这对他来说还算陌生的环境，内心复杂。

  明明才住了三晚上，曾经孑然一身的过去，似乎变得越发遥远。

  漆黑的眸子隐藏在碎发之下，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碗边的破口子，像是在等苏芸洗干净下一个碗，又像在独自思索什么。

  苏芸发现他眼神淡漠，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便轻轻挽住他的手臂说。

  “在我家住不习惯，等过了展销会我们就回去。”

  陆凌萧眼神波动，摇头，“你的家人对我都很好。”

  这种好让他回忆起了很多旧事。

  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幸福，贤惠的母亲，爱妻的父亲，温馨的家庭……

  眼神中的伤感一闪而过，继而露出一丝狠厉的表情。

  苏芸连忙叫住，“陆凌萧，你就把我的家人当你的家人吧，他们也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对待。”

  不要再想起年少残忍的记忆，忘记冰冷的地板，和那些难以忍受的虐待与辱骂。

  现在他们也是家人了，所以不要伤心，不要去回忆痛苦！！

  陆凌萧听出她的担心，绷紧的线突然松了松，苏芸的手指暖暖的，滚烫又舒服，他忍不住捏了捏，许久才回：“好。”

  男人套上外套，正打算下楼。

  王梅抱着孩子招呼说：“星星，你爸爸要走，说拜拜！”

  母亲抓着星星的手掌摇晃，陆小星不明白意思，却依旧用五根手指抓了抓空气，“白白。”

  陆凌萧冰冷的目光转而变得柔软，轻轻点点头，和王梅也打了声招呼，便转身下了楼。

  等他走后，玲玲和小月也到了小卖铺，苏芸让妈妈在家帮忙带着星星，之后便随她们一同去百货大楼广场。

  大早上还没有多少客人，倒是有很多卖小吃的摊贩聚集在大棚的入口，一边一排，自动留出通道，宛如服装展销会成了热门的打卡景点。

  香喷喷的蒸包子，白白嫩嫩的甜豆腐脑，还有栗子饼和卤煮摊，小吃简直应有尽有。

  有小摊贩还在地上摆着小孩子的玩具。

  一个老婆子则是在铺着一叠鞋垫和袜子，还有看起来像是手工钩织的千底棉鞋。

  “没想到这小贩都聚到展销会门口，早知道我就在家里拌两桶面糊，让桂姐她们在这卖煎饼果子好了。”

  苏芸微微皱眉，有些遗憾。

  大嫂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小妹，你真的和苏羽越来越像了，天生的财迷，这边人手还不够呢，就想着再摆个摊子挣第二份钱。”

  苏芸被这样一说，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掐住大嫂的胳膊，和她讨好。

  进了大红棚里面，二哥的小弟们陆续帮忙，把盖在衣服上的红布掀开。

  顾嘉发现苏芸，惊喜地小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朝她挥了挥，“哎呀，嫂子你总算来了。”

  苏芸发现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满字，疑惑，“怎么了，找我有事？”

  顾嘉嘿嘿一笑，把她拉到边上，“我打算按照你昨天那样，再演一遍。”

  苏芸莞尔一笑，心里涌现了一个坏主意，“可以啊，不过我们这次最好再加一段，演得更精彩一点。”

  顾嘉顿时来了兴致，摩拳擦掌，苏芸凑过来，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顾嘉如同变成了偷腥的猫，竖着大拇指说厉害。

  人手全来帮忙，场面收拾起来也快，到了差不多8点，来逛展销会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变多。

  苏芸和顾嘉商议完后，便在收银这边坐着，本想着休息一番，然而这时却突然起了争执。

  前面的嫂子算错了价格，导致还差20块才满300元。

  她不想多花钱，就求许琪直接给他减20块钱，语气特别差。

  “我都不让你给我减30块钱了，你给我减20块钱都不行吗？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上赶着给你赚钱都不要？”

  许琪郑重其事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活动规定，说好要买够300块才能优惠。”

  “我哪里再去找20块钱的衣服，你这不是为难人吗？”

  苏芸心里隐隐有些火气，如果每个人都想着破坏规则，那这活动机制还要不要？

  她本想着服务至上，别出幺蛾子，话还没出口，不想这女人居然恼羞成怒。

  “我不管，反正你今天就要给我减20块钱，你不减我就站着这不动，看你怎么办。”

  这是完全不讲道理的宣言了。

  许琪脸色一变，紧皱着眉头，猛得站起，一把将她手里的衣服夺了去。

  “那你别买了，我们展销会的衣服不卖给你。”

  他的声音有些大，吓得女人后退一步，刚才还骂嚷的嘴顿时闭住。

  她也慌了神，这还是第一次有服装店拒绝客人的情况，往常她们在其他服装店讲价，都是有来有回，怎么到这就行不通呢。

  后面的人笑着嘟囔，“哪有没满价格就想着满减的，她咋不让人家把衣服直接送给她。”

  女人满脸通红，但又舍不得便宜的衣服，想从许琪手里夺过来，但男人不让，她也只能灰溜溜先离开了。

  苏芸望着她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如果在过去，她绝对会一口一句亲爱的。

  先把人请到一边，保证收银队伍正常运作。

  然后拿点抽纸挂历之类的小礼品安抚客人的情绪，让她熄熄火。

  最后再私下给她张其他优惠劵，让她满意走出展销会，尽量不留差评。

  可惜90年代物质匮乏，缺的是物美价廉的衣服，而不是大把想薅羊毛的客户。

  解决了这边的问题，苏芸嘴馋，想去买豆腐脑。

  然而，她却在入口看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

  高园发现了她，腆着脸过来，亲切地叫了她一声嫂子。

  苏芸压根就不想理他，无视他继续往外头走。

  高园一把拦住她的去路，摆着一副忏悔过千万遍的表情。

  “陆哥在吗？我这次来是专程向他道歉的。之前都是我不好，我被猪油蒙了心才说了那种伤感情的话。我在家后悔了几天，一直都不敢过来找陆哥，嫂子，你替陆哥原谅我吧。”

  苏芸望着他脸上的谄媚，特别无语！

  这人怎么能这样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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