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入寺庙，只见寺门虽已破败，匾额陈旧，上书“禅定寺”三个大字。

  寺庙与院墙相连，青石铺地，竹影摇曳。

  大殿隐于树影之中，屋檐高挑，脊兽栩栩如生。

  程虫虫点燃火折子，大殿深处传来一道声音：“小友，我们又见面了。”

  凌了了吓了一跳，紧紧抓住程虫虫的衣袖，躲到了他和童璟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

  童璟皱着眉，心生疑惑：“这寺庙里的和尚与我们相识？”

  正思索间，一位老僧杵着伏魔杖，从大殿深处缓缓行来。

  老僧轻轻接过程虫虫手中的火折子，点亮了架在大殿中的几根烛台。

  顿时，大殿亮堂了许多。

  童璟与程虫虫这才看清，这位老僧正是在鹿鸣山庄，遇见的临安大师。

  烛火下，临安大师脸上的皱纹更深刻，双眼却异常清澈。

  童璟上前一步，双手合十行礼。

  “大师，您不是回静严寺了吗？怎会在此地？”

  临安大师点完烛火，缓缓回到蒲团上盘腿坐下，轻轻拨动着手中念珠，双眼微闭。

  “我与你们一样，也是到此避雨之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地看着三人：“过来坐吧。”

  凌了了从二人身后探出头来，问：“你是静严寺的僧人？”

  临安大师微微点头：“正是。”

  “我是凤鸣城的凌了了，我阿爸是凌啸天，”她凑上前问继续，“你看到我阿爸没有？”

  她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临安大师。

  临安大师迟疑了一下，回答：“没有。”

  “大师，我这妹子初涉江湖，言语上若有冒犯之处，您莫怪。”

  一旁的程虫虫赶紧拉开凌了了。

  临安大师微笑道：“无妨，无妨，不过你阿爸的行踪，你可以问问童小友。”

  “真咧，老大，你晓得我阿爸在哪点？”凌了了扑到童璟跟前，眉眼弯弯，露出两排白牙。

  童璟反问：“你觉得呢？”

  临安大师：“你可以为凌施主打上一卦！”

  童璟微微一愣，随后看着临安大师，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既然大师都如此说了，那我就为凌施主打一卦。”

  凌了了立刻跳了起来，一脸喜色。

  “老大，威武！”

  “老大，威武！”

  “嘘，安静。”程虫虫轻声提醒道。

  童璟轻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紧紧合于掌心。

  他心神凝聚于一线，随后将铜钱抛洒而出。

  铜钱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最终落在地面上。

  童璟低头仔细查看，眉头微微皱起。

  “啷个说？”凌了了急切地问。

  童璟抬起头，淡淡道：“虎落深坑。”

  “啊~”凌了了双眼顿时亮起，异常兴奋，催促道，“快说说，这是乃样意思？”

  程虫虫见童璟沉默不语，试探着问：“璟弟，这一卦......”

  “此卦为塞卦。”

  童璟轻轻吐出一句话。

  “意为闭塞不通，如猛虎落深坑。如一只老虎下山寻食，不料被人掘下一深坑，虎下去了，威风不能伸展。”

  “此卦，凶。”

  “呜呜呜.......”

  凌了了听闻此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阿爸凶多吉少了，呜呜呜.......阿爸，你在哪儿嘛？”

  “从卦象变动上看，利在南方，不利北方。”

  童璟专注看着地面的卦象。

  “至少目前看来，令尊尚在人世。”

  凌了了闻言：“那你也为月牙小姐姐卜一卦，咋样？”

  童璟微微皱眉，一抬头，凌了了那张明媚的笑脸近在咫尺，他惊愕之余，差点失去平衡，一屁墩倒地。

  “你......”

  他心中暗道：“这姑娘前一刻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痛哭流涕，此刻竟笑逐颜开，情绪变化之快，实在令人佩服。”

  他站起身，凝视着凌了了回答道。

  “记得我第一次踏入澄心阁时，妙真师兄曾询问我想学习哪种道法。除了道家五术——山、医、相、卜、命，还有人生之道、处世之道、修行之道等多种选择......”

  “你选择了什么嘞？”凌了了迫不及待地追问。

  程虫虫也同样满怀好奇，但他从妹妹口中得知，童璟的过往并不愉快，甚至曾亲眼目睹母亲受辱，因此他从不触碰这个话题。

  童璟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稚童的声音。

  “欲求无上之道，当先保己身。小子内心所求，只有一道，不仅能守护他人安危，亦能确保自身无恙。”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我选择了既能守护他人安危，又能确保自己无虞的那条道。”

  “啊！”

  凌了了双手叉腰，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不满地嘀咕着。

  “真是鬼火戳，你啷个不学点可以通神鬼、预知未来的东西呢！”

  童璟淡淡地回应：“妙真师兄曾言，洞悉天机，又无力回天，眼见祸端降临，又无能为力，此乃世间最为残忍之事。”

  “咦！无聊得很，听不懂，听不懂！”

  凌了了不屑地走出大殿，站在屋檐下，凝视着乌压压的夜空，不断下落的雨滴。

  程虫虫取出干粮分给临安大师和童璟。

  三人聊了聊一路上的经历，随后因疲惫不堪而各自找地方休息。

  待他们熟睡后，临安大师轻轻运转真气，指尖轻弹，点在童璟与程虫虫的昏睡穴上。

  大殿内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小和尚，你勇气可嘉得很，见了长辈也不晓得行礼，好不得规矩！”

  临安大师恭敬地问：“前辈寄宿在凌施主体内，小僧也不知您是凌家的哪位先祖，怎敢妄自行礼？”

  “哪一辈？我是哪一辈？太久远了。”

  凌了了喃喃自语，脸上的神色风云变幻，时而喜悦，时而悲伤。

  突然，她神情一敛，抬起下巴，纤细的手指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庞。

  “我记起来了啊，我就是六城之中，风华绝代、独步天下、无人可媲美的那一个。”

  临安大师低垂慈目：“不管您是哪一辈，您占据这小姑娘的身体，终究不妥，会害了她一生。”

  “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这小丫头是这一辈中选出的圣女......”

  她脸色一沉，原本自负和臭美的神情，瞬间变得凌厉。

  她双手紧握成拳，斜睨着临安大师。

  “小和尚，你在套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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