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几人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凌了了觉得无聊，便出了客栈，漫步在繁华的街道上。

  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迷迷糊糊地随着人群走着，沿街闲逛，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江边。

  江边的夜晚，凉风习习，轻轻吹拂起她发梢上的一串银铃，叮铃铃作响。

  她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峦在月光的映照下，轮廓朦胧，江水轻轻荡漾，一叶叶扁舟在其中随波逐流。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程虫虫那胖乎乎的脸，笑嘻嘻的大白牙，在她的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她曾许下承诺，要带程虫虫一同来领略苗岭的旖旎风光。

  可是如今，程虫虫生死未卜，这份承诺也变得遥不可及。

  她正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之中时，一阵清脆的水声响起。

  当她回过神来，只见一叶小舟划破了江面，缓缓划到了她的跟前。舟上站着的竟是那位在客栈中、山野里所遇到的书生。

  只是，这次再见他时，他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弱的美态，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但是，他的双眼依旧明亮，像极了夜空中的繁星闪闪。

  书生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清润如玉：“姑娘，如不嫌舟小，不嫌人不讨厌，便同舟而游，可好？”

  凌了了微微一怔，还未及答话，那书生像是害怕被她拒绝似的。

  他连连招手，继续说道：“扁舟一叶，虽小却能分浪裂波。溅起的水珠如玉般飞溅，别有一番风味。姑娘何不登上小舟一试？或许这江上的清风明月，能消解你心中的愁绪。”

  他的声音温柔，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凌了了。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展颜一笑：“君诚邀之，小女子岂有不乐之理？今夜，我便与君同游，共赏这苗岭风光。”言罢，她身形飘逸，如山间灵鹿，轻轻落在小舟之上，与书生并肩而立。

  小舟划破江面，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飘然远去。

  片刻之后，两岸的吊脚楼和灯火人家已然望不见。

  月光如丝，穿过云层的缝隙，斑驳地洒在静谧的江面上。

  小舟漂浮在江心，宛如一片随波荡漾的柳叶。

  书生一挥衣袖，小舟顿时减速，他盘膝坐下，拍了拍竹板，笑道：“虽无美酒相待，但我们可共赏这月色江景。”

  凌了了在书生对面落座，睁着清澈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书生。

  他的眉如远山，眼若寒星，含情脉脉间，流露出几分儒雅与从容。这种气质竟与阿爸有几分相似，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书生神态自若，任由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转。片刻后，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姑娘，在下虽美，但体弱多病，可经不起姑娘这般久盯不放。”

  凌了了嘴角微微上扬，调皮地撑着舟面，身子前倾，逼近书生，一双明眸扑闪扑闪。

  “我们三番相遇，这般缘分，想必并非偶然吧？我猜……”

  她的话锋突然一转，神色狡黠，“你必定喜欢我！”

  书生闻言，顿时愣住了，有些手足无措。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声音略显低沉：“没有，姑娘误会了。”

  凌了了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书生的回答并没有触动她的心弦，她微微垂下眼帘。

  一时间，江面上的微风和月光仿佛静止了片刻。

  没过多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娇俏和调皮。

  她猛地伸出双手，眼神灵动，轻轻捏住书生脸颊往两边拉扯。

  “可是，我蛮喜欢你的！你看，你长得好乖哦！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书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心中犹如鹿撞，怦怦乱跳，整个人都有些颤抖，他从未让女子触碰过自己，这凌家女子怎能！怎敢！

  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单纯热情的少女，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傻傻地坐在那里，任由她摆布。

  凌了了看着他的窘态，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她松开手，歪着头打量着他：“喂，你咋个这么不经吓嘞？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叫哪样名字？”

  书生回过神来，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在下明霄尧。”

  凌了了抿嘴一笑，眼珠儿滴溜溜一转：“我姓凌，名了了。了了之事，皆能洞悉，纷纷之扰，皆可明辨……”

  说到“辨”字时，她故意拖长了音调，言下之意颇为自得，显然是在向这书生炫耀自己心思敏捷，洞察一切。

  明霄尧觉得这凌家姑娘颇为有趣，也不揭穿她的小心思，淡笑道：“凌波微步踏云端，了了清音绕杏林。姑娘果真好名字。”

  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夸赞她的名字，凌了了有些愣神。

  她定定地看着明霄尧，见他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略一思索后，她试探着问：“你自炎阳城起，你便一直跟随我们至天剑城，再辗转来到凤鸣城，你想搞乃样？”

  明霄尧轻笑出声，目光坦荡地与她对视，缓缓道：“我来，只为护一人周全！”

  目光一触，凌了了立时感到心跳加速，赶忙将目光移向夜空。却听得明霄尧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待她再转过头来，他已缓缓起身，站在船头，背对着她，衣袂随风轻飘。

  突然之间，凌了了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他姓明，难道是天剑城的明家人？如果真是如此，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她想再试探着问几句话，但不知为何，每每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一叶小舟轻轻摇曳。

  凌了了静坐于舟上，目光静落，凝望明霄尧背影。

  明霄尧背对着凌了了，昂首凝视着夜空中的一轮满月。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使得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更加的孤独。

  “在此地约见凌姑娘，实非我所愿，乃情势所迫。”

  明霄尧的声音很低。

  “你们从炎阳城到天剑城，再至凤鸣城，这一路上虽有妙童道长庇佑，但江湖险恶，小人难防。我唯有暗中相随，只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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