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殷锦川的错觉，殷锦川总觉得回城这一路，时间过的格外快！

他不过是和身边的年轻兵卒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入城后，殷锦川很快就在街头人头攒动处，寻到了自己母亲和娇妻的身影。

她的母亲正在指挥着城中的女眷打点行囊，随时准备逃难，他才刚娶进门数月的娇妻正在指挥着女眷为城外的将士准备东西……

“干粮，衣物，药材……捡紧要的打包，随身携带，为防走散，每个人身上都要携带一份！”

“就算是孩子，也要带个小包裹！”

“记住制高点的位置，分批转移，老弱妇孺优先，年轻力壮垫后……”

“送往城外的东西，要尽快，汉子们在外拼命，不能短了他们的用度！”

“……”

“……”

“娘亲，阿婉！”

殷锦川疾步来到秦母和新妇面前，唤了一声。

“你怎么回来了？你父王呢？”

秦氏看到儿子，拨冗回头，难掩担忧的道。

“父王让我回来帮娘的忙！”

殷锦川说话间，就接过了秦母手中的东西，开始给排队的百姓分发。

秦母见此看了一眼儿媳，沉默着没有说话。

儿子回来也好！

回来城中总算是有个能主持大局的男人，要不然仅凭她们两个妇道人家，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王妃，喝口水吧！”

殷七七上前，看着自家久违的娘亲，端上了一杯清茶。

她能做的不多，一杯清茶，寥解母亲疲惫。

“谢谢！”

秦氏闻言道了声谢，下意识的接过兵卒递过来的水杯，只是……

指尖碰触到兵卒肤如凝脂的小手时，秦氏的老眼微眯。

“世子妃也喝口水吧，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好处！”

殷七七像是没察觉到娘亲的异样一般，又递了杯水到徐婉面前。

“谢谢！”

徐婉是个温婉大气的女子，冲着她道了声谢，就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水杯还给了殷七七。

殷七七目光幽深的凝视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神情略有恍惚的娘亲，转身朝人群外走去……

她的娘亲，还是如同往昔一般温柔慈爱的模样，只是时间在她的眼角处画上了一道皱纹……

她的弟媳也很好，如果没有这场灾殃，数月之后，她将会有一个小侄女……

殷七七的眼睛突然有些红，握着水杯的手更是忍不住的握紧。

身后。

“那个人是谁？”

秦母看着那年轻的兵卒消失在人群中，这才一把捞过一旁的儿子，焦急的问道。

“哪个人？”

“刚才给我们递水的人……”

“送我回城小卒，怎么了？”

“小卒？小卒的手能如脂似玉？小卒能用的琉璃杯奉茶？小卒能……一言道婉娘有孕？”

秦母呐呐的开口，眼眶逐渐泛红，“锦川，是你姐姐！是你姐姐回来过！”

是她的女儿！

她自小流落在外，归家便出嫁，天下大定后便离家游历的女儿！

十年！

十年了！

除却云中寄来的锦书，她再也不曾见过女儿的面！

她知道女儿是玄门中人，知道远离红尘对女儿或许才是好事，可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些年她日思夜想都是女儿重回家门的样子……

没想到……

没想到再见不过惊鸿一瞥，一杯清茶……

“姐姐？娘亲你确定？确定是姐姐回来了？”

殷锦川闻言，当即咋呼着朝人群跑去，四下搜寻无果后，又垂头丧气的回来，“哪里有姐姐，娘亲你是不是思念姐姐过度，又出现幻觉了？”

“……你说是便是吧！”

秦母闻言，看着面前惶惶不安的人群还有天际笼罩的浪海云层，呐呐道，“你姐姐她不是普通人，这么来去匆匆，她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就不要打扰她了！”

殷锦川闻言：“？？”

虽然这样的事情，在过往的十年中发生过无数次！

无数次母亲说阿姐归来，他无数次在惊喜后又失望，可是……

他还是希望母亲说的是真的！

“总听母亲和夫君提及姑姐，也不知道姑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徐婉一边检查送往城外的东西，一边回头道，“我只知道我姑姐是南梁的国师，是顶顶厉害的玄门中人，嫁给夫君几个月了，还未曾有缘一见呢！”

殷锦川闻言：“……”

想着那送他回来的兵卒在路上问过他的话，还有今日速度出奇快的回城，下意识的就觉得，或许……

这次母亲不是出现了幻觉？

“会见到的！阿婉一定会见到我姐姐的！”

殷锦川看着娇妻，如是道。

离开了人群的殷七七，脚下踏地无尘，转眼便是千里。

千里之外，她在固若金汤的秦城，富丽堂皇的秦家，看到了外祖一家……

“天降异象，恐有灾殃，也不知道你妹妹他们在都督府那边怎样？不知道七七云游到了何方，可有地方落脚……”

她看到了两鬓斑白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惶惶不安中依旧记挂着娘亲和她……

她看到了舅舅和舅母们一边宽慰外祖父和外祖母，一边收拾行囊。

看到她表姐秦嫣和韩沐牵着一儿一女赶来，看着他们一双可爱的儿女，殷七七忍不住的伸手去抚摸……

“咦？”

她看到了被她抚摸过的孩子，疑惑的看向四周，“谁？谁在摸我的脑袋？”

“也有人摸我的脑袋呢！我还觉得我感觉错了，原来姐姐也被摸脑袋了吗？”

“对啊！好像有人在摸我脑袋！”

“……”

两人的童言童语，并未引起惶惶不安的大人们的注意。

隐身于此的殷七七却忍不住的苦涩一笑，“小傻瓜，我在给你们赐福啊！”

希望你们能够平安长大！

岁岁年年……

他们……

还能有岁岁年年吗？

殷七七满心凄惶地离开。

南行之路于她而言不过一念间。

她重回了盛世南梁的帝都，看到了乱中有序的京畿守卫，看到聂子琛背上趴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伏案在整理各地汇报来的文书……

看到了原本温文尔雅的太子释恒文，已经变得老成持重，满身帝王威严的在召集群臣紧急议事，看到了皇后东方岚一身战甲威风凛凛，率军从皇宫鱼贯而出，朝着京外洪水肆虐的方向而去……

她看到了紧随在东方岚身后的小矮马上，坐着一个威风凛凛的少年郎！

少年郎八九岁的样子，可是眉宇之间隐约有浩然正气，周身更是有影影绰绰的紫气浮现！

这就是新帝和皇后的儿子，那个众望所归的小太子吗？

盛世明君已经初具雏形，还真是让人欣慰！

殷七七穿过行色匆匆的宫人，走到了宫廷深处，在落英缤纷处看到了逗弄着一个小女娃的南梁帝，还有一旁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皇后……

不！

如今应该称他们太上皇和太后了！

两鬓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无一不在述说着他们已经不复青春，可是……

往事如风已成追忆，他们如今倒也算是白头偕老，享到了含饴弄孙之福！

“外面都乱成了什么样子？四处水患，就连京都都淹了一半，你就不能出去看看？”

“我是太上皇，手不能伸太长，这种事情有皇帝和皇后在，再不济还有太子呢，哪里轮得到我操心？”

“你就不怕他们应付不来累着了？你个老东西关键时刻就不能去搭把手？”

“是谁总嫌我没用的？我一昏君能帮他们什么？要帮你去帮，你可是开创了宣平盛世的千古一后，我只是你的陪衬，帮着带带小孙女便好！”

“你……”

“……”

殷七七在老夫老妻的争吵声中，离开了皇宫。

她在京都街头，看到了带着衙役匆匆而过的表姨夫，又在路经叶家府邸时，看到了带着一双儿女欲去皇宫避难的林氏……

她的表姨夫叶禀清，又当了十年的清官和活判官，两袖清风照乾坤，为子孙积攒了不少福荫，可惜……

也不知道这份福荫，还有没有机会实现！

她去了镇国公府，见到了两鬓斑白却精神抖擞的镇国公夫妇，悄无声息的替他们各自奉上一盏茶后，蹲在一旁听他们唠了好久家常……

两人从皇后已经多少天没教训皇帝了，唠到了皇后生的一双儿女……

“你说，太子和小公主怎么能这么可爱呢？我前些天入宫，看到太上皇显摆孙女的时候，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打烂他那张老脸，太招恨了！”

“你可忍住！就算要打，也得深更半夜偷摸的打！”

“夫人言之有理！”

“太上皇享上含饴弄孙之福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有那一天？这天降异象，也不知道七七和渊儿他们在哪儿？”

“他们在哪儿不重要，我只关心，他们圆房了没？有崽儿了没……”

“……”

“……”

公婆的话题转换得猝不及防，殷七七听得耳根发红，脸颊滚烫，悄无声息的来又慌不择路的走了！

离开这个镇国公府，她去了镇国公主府，也就是原先的大长公主府。

她看到了大长公主和驸马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冲着身旁的中年人碎碎念……

“让你早点儿讨媳妇儿，让你上紧些你总是不听，现在好了，绣球刚抛出去，好不容易招到一个半老徐娘，正好和你这个老鳏夫相配，结果呢？”

“结果天降横祸，这半老徐娘还没娶进门，陈长生你就不定能不能活了，你说你要是死了，可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要不，也别逃难了，先把媳妇儿给他娶进门再说？就今个儿，本宫找天澜来帮忙，诸事从简……”

“公主言之有理，我看行！”

“……”

大祸临头，殷七七却看到大长公主夫妇还有功夫帮他们传闻中的第三者，就是太医陈长生娶媳妇儿，也是……

殷七七蛮无语的，摇着头离开了。

她穿过边疆，看到了已然娶了太史家姑娘的东方志，正率军加固城池，搭建高台……

她行至大漠，看到了在两个部落间蹒跚前行的太史晔，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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