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沁雪抬眸看向她，直接扑了过来，“你可算回来了。”

  “你们没事儿吧？”虞长乐担忧地问道。

  “我们没事儿。”程沁雪摇头，附耳与虞长乐说了虞铤的伤势。

  “哎。”虞长乐重重地叹气，“快来跟我说说，这里发生的事儿。”

  “大姐姐呢？”唐斓安并未瞧见唐锦安。

  虞长乐转头看向远处，“应当是在看着药材。”

  “她没事儿便好。”唐斓安松了口气。

  晚些的时候，唐锦安与易欢才回来。

  药材也都清点妥当，唐锦安进了屋内，既然又抱头痛哭了一番。

  彼此的担心，在此时终于放了下来。

  程沁雪红着眼眶，“我差点以为咱们是永别了。”

  唐锦安捏着帕子给她擦拭着眼泪，“看样子，咱们在此处不会待太久。”

  “待会等大哥回来，商量一下，咱们也该动身回去了。”虞长乐直言道。

  虞铤回来的时候，已经四更天了。

  见她们都没有歇息，显然是在等他，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这也是这些时日，他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程沁雪知晓，这一刻，他是真的放心了。

  虞长乐看向他，“咱们何时回去？”

  “最快也要五日。”虞铤如实回道。

  “五日，那也很快。”唐锦安回道，“这外头可都安定了？”

  “二皇子亲自善后，自然妥当。”洪耀进来道。

  “他这些年来当真是去求道的？”虞长乐嘴角一撇道。

  “你自个亲自问问。”易云说道。

  此时，便见君婓随着易云一同进来。

  他褪去身上宽大的外袍，依旧穿着一身玄清色长袍，很难与前几日那个冷血无情的二皇子放在一处。

  唐锦安自然没有瞧见君婓那夜阴狠地一面，而他看向她的时候，还是那样的淡然。

  仿若他们并未处在同一个时空。

  唐锦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反正，此番前来，她才算是彻底地明白了何为皇权。

  他的手段，在这一刻有了具象。

  就连虞长乐在此刻，对君婓没了往日那般嬉笑的心思。

  她虽然不知道她们离开之后，沥水城内到底死了多少人，可是，在她们入了城内，那飘荡在空中的血腥味便足矣说明一切。

  虞长乐头一回感觉到了皇权的可怕。

  也头一回知道了自己从那个时代所学的，在身处在这个时代，想要改变什么，不过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想要做自己，谈何容易啊。

  她努力了这么久，也只是如此。

  她不由地看向了唐锦安，不知道她能否做到呢？

  虞长乐看似比她风光，实则还没有她自由。

  唐锦安嘴角微微抿着，朝着君婓福身，“臣女参见二殿下。”

  “在外头，该称呼我什么？”君婓深知她此刻对自己心生了畏惧。

  “二公子。”唐锦安如实回道。

  “见过二公子。”几人也跟着福身。

  君婓并不在意她们如何，在意的是唐锦安对他的态度。

  他缓缓地坐下，“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但一切平稳之后。”唐锦安知晓，君婓是在问她。

  这个时候，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要硬着头皮回答。

  毕竟，君婓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顿了一下。

  唐锦安深知，若是想要日后能够好好地活着，要么变强大，要么变得什么都不是。

  可是，她从云仙村离开之后，便不可能回到从前，她能做的只有往前走，既然如此，那只有一条路选择了。

  唐锦安下定决心之后，心里头也有了算计。

  一个人经历过真正地死亡之后，反而会看清许多。

  更加地明白何为生命的可贵。

  君婓坐在那，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我亲自送你们回去。”

  “啊？”唐锦安有些愣住了。

  君婓慢悠悠道，“这里不过是开始。”

  他的话，耐人寻味。

  可是，唐锦安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世家的小姐，能够走出来，做这些，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了。

  不过转念她又明白了什么，若非是他亲自送她们回去，必定不会堵住京城内的悠悠之口。

  可是这无疑是双刃剑，她若让他亲自送了，虽然堵住了一头，可是，却又无形中在告诉世人，原先二皇子对她有意并非谣言。

  唐锦安思虑再三之后，随即起身道，“有劳二公子。”

  君婓料到她会选择这条路，他脸上的笑意深深。

  易云站在一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此番回京城，怕是会有大事儿发生。

  唐锦安没有想到事情会到了这一步。

  毕竟，前世她对外界是知之甚少的，那五年，她能够学会一些必备的，也只是因林氏要用得到她。

  唐锦安反倒很坦然地接受了。

  虞长乐坐在一旁，张嘴想要说什么，不过到最后还是闭嘴了。

  她从来不觉得女子之间一定要斗得你死我活，可是，她却不可否认，有些人天生便是坏种，不分男女。

  不是她们不去斗，便能够消停的。

  因为，这世上总是有些人喜欢从中得到的快感，看不惯别人过得比她们好。

  唐锦安此番回去之后，怕是会惹来不少人的眼红。

  虞长乐径自叹气，她待在这里十几年了，也还没有适应得了这里的规则，就是不知道唐锦安会不会了。

  程沁雪感觉到了屋子内的气氛不对劲，可是，她却无法打破。

  唐锦安又道，“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君婓倒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找他。

  唐锦安起身，与君婓一同出去了。

  屋内从寂静无声一下子变得吵吵嚷嚷起来。

  “唐姐姐为何要主动找二皇子说话？”程沁雪好奇道。

  “不知道。”洪宝珠摇头。

  “我也不知道。”虞长乐见她们都齐齐地看向自己，摇头道。

  “唐姐姐也让我看不透。”程沁雪无奈道。

  “为何二皇子要亲自护送咱们？”唐斓安半天才反应过来。

  几人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程沁雪感叹道，“我以为我反应就更慢的了，如今可好，有一个比我还慢的。”

  “啊？”唐斓安一脸天真地看着她。

  程沁雪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傻啊，咱们来沥水城说是偷偷地出来的，可是，京城内那些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么可能没察觉呢？”

  “是啊，  咱们又在沥水城经历了这些，一个女子私自出门，本就犯了大忌，若是被知晓还与一群男子，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你觉得咱们回去还能友好？”

  洪宝珠感叹道，“必定会污蔑咱们已然非清白之身了，到时候，咱们是百口莫辩。”

  “就是，这不正好，一网打尽了？”程沁雪点头道，“若是二皇子亲自护送咱们回去，就不会有人敢置喙了，到时候只说，是咱们在沥水城开了乐善堂，二皇子奉命让咱们前去帮忙的。”

  “对。”易欢也点头。

  “原来如此。”唐斓安深深地吐了口气，“那咱们日后便不能再出远门了？”

  “嗯。”几人点头。

  “除非，下回还有什么人能带着咱们出来。”程沁雪又道。

  “这一回，都吃不消，还是算了吧。”洪耀在一旁道。

  “这可不一定。”虞长乐挑眉，“得等时机。”

  “咱们先回去再说吧。”唐斓安说道，“咱们的确离开太久了。”

  几人听着唐斓安的话，也相继沉默了，来是的欢呼雀跃，在此刻反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的唐锦安与君婓正在另一处的花厅内。

  唐锦安站在那，看向君婓道，“臣女对二皇子并无意。”

  “二公子。”君婓执意道。

  “二公子。”她无奈道。

  君婓这才眉头舒展，“你是想说，回去之后，必定要有一个交代，到时候，外头必定会盛传我与你之间云云。”

  “嗯。”唐锦安点头，“那到时候岂不是真的没有了退路？”

  “退路？”君婓敛眸，“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唐锦安问道。

  “四年为期，若是四年之后，你还待字闺中，便嫁给我。”他说道，“在此期间，我会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不会去主动干扰你。”

  “这……”唐锦安敛眸，“这传闻都有了，谁还敢登门提亲啊。”

  “这对你不是最好？”君婓慢悠悠道，“反正你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我这些年来也是一心求道，若非是被逼无奈，也不愿意自寻烦恼。”

  “啊？”唐锦安一听君婓这话，双眼放光，“那二……二公子原先对我说的，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所以，你我算是各取所需。”君婓直言道，“四年为期，如何？”

  “字据为证。”唐锦安说着，便转身走了。

  君婓看着她急切地背影，嘴角微微勾起，眉眼间划过一抹狡黠。

  不远处，银春自然也听见了，无奈地看向唐锦安，自个的这个傻徒弟。

  她有心要提醒，不过当对上君婓那冷冰冰地眸子，她扭头佯装没有听见。

  即便唐锦安不清楚君婓真正的手段，可是银春是清楚的。

  毕竟，人在江湖，怎么可能没点江湖的耳目呢？

  唐锦安写好字据，便走了过来，还不忘拿着红泥，还有笔墨。

  “四年为期。”唐锦安看向他。

  君婓倒是仔细地看了一遍，发现了关键，“这是何意？”

  “若是四年期间，我有了中意之人，又或者是四年期限到了，二皇子那头单方面不履行了，那就放我自由。”唐锦安说道。

  “好。”君婓倒是爽快地答应了。

  唐锦安当然清楚，最起码这四年，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也要查清楚自己前世为何去给宸王配阴婚了。

  那么，宸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若是改变了宸王的命运，那么，她的命运不也就改变了？

  唐锦安也有着自己的盘算，等君婓按下之后，唐锦安将字据分成两份，给了君婓一份。

  君婓小心地收起，“你当真不在意？”

  “啊？”唐锦安问道。

  “不在意外头的传闻？”君婓说道。

  “这上头可写明了，四年之后，若是我有个万一，也是不成的。”唐锦安郑重其事道。

  君婓见她如此说，便笑了。

  唐锦安生怕他反悔，拿着字据朝着他福身，径自离开。

  银春见她过来，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君婓，暗自摇头。

  到底是谁忽悠了谁？

  唐锦安深知，她如若没有这样的传闻，必定会被催促地成亲。

  到那个时候，老夫人也不可能护着她。

  既然有人愿意给她这四年的机会，她为何不把握呢？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谁还能困得住她？

  唐锦安嘴角微微抿着，脸上也有了从未有过的笑意。

  这路是自己走的，如果你一直踌躇不前，永远不知晓前路到底有什么等着你。

  只有往前走，才能抵达你想要的地方。

  唐锦安看向银春，“师父，您当真不陪着徒儿回京了？”

  “我能教你的都教你了。”银春看向她道，“剩下的便交给你自己了。”

  “嗯。”唐锦安点头。

  银春凑近道，“你这字据可要收好了。”

  “嗯。”唐锦安宝贝似地收了起来，若是有可能，她恨不得供着。

  不过这也是玩笑话。

  反正，唐锦安有着自己的打算。

  君婓并未跟着进来，而是离开了。

  虞长乐等人见她回来，一脸好奇地看向她。

  “如何了？”虞长乐问道。

  “谈妥了。”唐锦安温声道。

  “啊？”虞长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好奇，“什么谈妥了？”

  “这……”她附耳告诉了虞长乐。

  虞长乐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这你也信？”

  “为何不信？”唐锦安说道，“我相信，君子重承诺。”

  虞长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觉得一阵头疼。

  她看向唐锦安，“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唐锦安握紧她的手，“你怎么了？”

  “头疼。”虞长乐捂着头，“想来是突然放松了。”

  唐锦安连忙扶着她坐下，“今儿个咱们好好歇息，这外头的事儿，也都差不多妥当了。”

  “好。”几人是真的累了。

  很快，都各自去歇息了。

  而唐锦安也只睡到了晌午之后，便去核查账本了。

  虽说这里已经交给靠得住的人，可还是需要安排妥当。

  易云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早就醒了。

  随即行至她的面前，“账本的话，每一季都会送入京城。”

  “我是想要将后续都安排妥当了。”唐锦安抬眸看向易云，“沥水城如今是元气大伤，后续稳定还需要一段时日，不能断了。”

  “你说的对。”易云没有想到她会想的如此周到。

  他不得不承认二皇子的眼光独到了。

  五日后。

  唐锦安等人便离开了沥水城。

  因君婓亲自护送，这一路上都是畅通无阻。

  半月之后，几人便抵达了京城。

  老夫人已经从福安寺回来，这是君婓提前派人前来通传的。

  京城内依旧是那样的繁华。

  可是，经历过沥水城的她们，再看向这样的繁华，恍若隔世。

  当真是天差地别。

  程沁雪再也没有了那等风花雪月的心情，那些话本里头的对她也没了任何地兴致。

  她一瞬间长大了，也明白了许多地道理。

  洪宝珠累了，是心累。

  几人入了京城之后，便各自回府去了。

  君婓亲自送唐锦安与唐斓安回了唐国公府，目送着她们入了府，才又带着虞长乐直接入宫去了。

  虞长乐可怜兮兮地看着君婓，“我就不能回府吗？”

  “不能。”君婓回答地很干脆。

  虞长乐只能唉声叹气地倒在了引枕上。

  银春并未跟着一同回来，而是在离开沥水城之后便与唐锦安道别，离开了。

  至于去了何处，她也不清楚。

  老夫人看着唐锦安与唐斓安出去一趟回来的模样儿，便道，“倒是长大了不少。”

  唐斓安朝着老夫人福身，“祖母，孙女日后再也不敢独自出门了。”

  “可是想你母亲了？”老夫人问道。

  “是。”唐斓安垂眸应道。

  “那去吧。”老夫人温声道。

  “孙女告退。”唐斓安乖巧地行礼，便退下了。

  唐锦安行至老夫人的跟前，“祖母。”

  “日后可不能如此任性了。”老夫人说道。

  “是。”唐锦安垂眸应道。

  “不过，你与二皇子怕是扯上干系了，除非皇上给二皇子另外赐婚，否则，你……”老夫人打量着她，“你明知会如此，为何还要答应呢？”

  “若不答应，孙女回来，岂不是会连累了祖母？”唐锦安反问道。

  老夫人叹气道，“你这孩子，我反倒在想，当初是不是不该将你带回来。”

  “祖母。”唐锦安行至老夫人的身旁坐下，“反正有二皇子挡着，也无人敢对孙女的婚事儿指手画脚不是？”

  “嗯。”老夫人点头，“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至于皇上要不要另外赐婚，那也是二皇子的事儿。”唐锦安得意道。

  老夫人见她如此笃定的语气，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倒是放心了。”

  “祖母，孙女明儿个要出府一趟。”唐锦安说道。

  “怎得又出去？”老夫人蹙眉。

  “师父走了。”唐锦安回道。

  “去吧。”老夫人笑道。

  唐锦安靠在老夫人的怀中，“祖母最好了。”

  老夫人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这京城内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唐锦安轻轻点头，“所以孙女得找个帮手。”

  她仰头与老夫人相视而笑。

  唐斓安如今直奔三夫人的院子。

  三夫人也在等着她。

  “母亲。”唐斓安直接冲了过去。

  三夫人见她脚步急促，模样儿并无变化，不过眼神却不同了。

  她心疼道，“可是累坏了？”

  “母亲。”唐斓安扑入三夫人的怀里，“女儿甚是挂念母亲。”

  “日后还想着出去？”三夫人问道。

  “倒是想。”唐斓安如实道。

  “你啊。”三夫人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这几日你便消停一些，待在府上陪陪我。”

  “是。”唐斓安倒是没有闲着，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儿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三夫人。

  三夫人听过之后，只觉得惊险万分。

  她抱紧了唐斓安道，“亏得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唐斓安低声道，“女儿离家这么久，最挂念您了。”

  “我也担心你。”三夫人  又道，“云儿跟欢儿可好？”

  “表哥受了点伤。”唐斓安回道，“好在，都吃皮外伤，女儿头一回觉得习武有多重要。”

  “可你这身子骨，怕是不成了。”三夫人回道，“不过，经过此事儿，你也长大了。”

  “嗯。”唐斓安颇为感慨。

  三夫人轻笑道，“好好歇着。”

  外头，唐倩安并未进来，而是静静地听着，这一刻，她的心情很是复杂。

  看着屋内的温馨，这些时日，她来母亲这边母亲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

  在母亲的心里，也许只有八妹妹才是她的亲生女儿，无论她多懂事，做的多好，母亲也不会这般抱着她。

  到底为什么呢？

  明明她也是母亲的女儿啊。

  唐倩安红着眼眶，捏着帕子落寞地走了。

  三夫人一早便知道唐倩安在外头，她看着唐倩安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而后便见唐斓安靠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她小心地拿过一旁的扇子给她扇着风。

  唐思安正好撞上径自难过的唐倩安，连忙上前安慰道，“五妹妹，你怎么了？”

  “啊？”唐倩安抬眸看向唐思安，将悲伤收敛起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我听说八妹妹回来了，你可是见着了？”唐思安问道。

  “嗯。”唐倩安  点头，“她如今与母亲说话呢。”

  唐思安出了她的失落，便握着她的手，“去我那坐会吧。”

  “嗯。”唐倩安点头，便与唐思安去了。

  “没有想到，这个丧门星竟然如此命大。”旬氏冷声道。

  “二夫人，这话您日后可不能再说了。”一旁的尚嬷嬷提醒道。

  “为何？”旬氏冷声道。

  “听说二皇子亲自送她回府的，她有可能日后便是二皇子妃了，若是大皇子无法回来，那二皇子便有可能成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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