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神魂错乱了，梁亥杰……那个乌龟王八蛋，按说是绝无可能自杀的啊，他就是当个鳖孙，也绝对不至于送死。

我坐在西山军大帐门口，抱着一坛酒，作虎狼鲸吸，边上的一众护卫都不敢上来招惹我。

也只有书生，此刻敢接近我。

“梁亥杰，是主动求死的……他若不死，落入靖安司之手，诸葛有100种办法窥探他内心。”

“是么？他为何要去攻击郫都？那里的存粮，不过蜀国国储的1成不到。”

“我也不知啊，也许，他就是念旧呢……”

这诛心一答，让我的心沉入了深海。就是因为我留在现场的那一根蟒筋索么？

“你啊，还是太自恋了，你觉得梁国公子会为了你去犯险么？“

是啊！大梁公子一个个多尊贵，怎么可能会为了当年一次犯险，就再次犯险呢。

“公子丹……我说的没错吧。“，我又喝了一口酒，再次抛出了这个藏在我心中多年的问题。

“何必呢……“，还是我第一次质疑他身份时，他给我的回答。

“你，当年重回你的西山军，为啥不去其它小队，偏偏挑了我这个37队？“

“哈，我还是高估你了，我以为你会有啥惊世骇俗的问题呢。“

“那还请公子说与末将听听。“

“献帝10年，你入的西山军，对吧？“

“胖爷，老黄，余愣子随之而来。兴帝二年的时候我才来的西山军，之前秀才，小邓他们都来了。“

“那又怎样？“，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了，但嘴上还是死犟着。

“兴帝二年是辛丑之乱，其实就是大钰宝典变法失败之年，我为了避祸，不得已回了西山军，对外却散布讯息说我已经去蜀国逃难了。“

“然后呢？“

“我来37队，一开始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秀才。“

我脑子有点乱了，这书生跟秀才怎么又扯上了？

“你的脑子，不好使了，对吧？别急，今晚我给你交待个清楚，我来37队后，不过两月，卓子就来了，对吧。“

“这，跟卓子有啥关系？“

“没有我和秀才，卓子就算路过你37队也不会拿正眼看一下的。“

“怎么说？“，我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但真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跟你和你的那位商夫人一样，宓族圣女，不是与族内佼佼者通婚，便是嫁与王族。说起来，还真是佩服你们东夷雷神一族，一个抢走了宓族第二代圣女，你则霸占了商水神女。”。“

我是被这个二公子彻底激怒了，他亲兄弟亥杰殒命，他还有心思在这调侃我。

“你现在要杀我，当然没人能拦住……只不过……“，梁丹似乎看出了我内心的愤恨。

“只不过，那咱这些年的交情，你就不顾了么？梁亥杰认识你不过半年，咱可是出生入死五六载了哟。

“你是梁国二公子便罢了，扯上秀才干嘛？他不过就是一个商贾世家。”

“大理，段氏。滇黔王的二公子。你觉得一个普通商贾，我会跟他谈生意么？更何况，秀才当年入37队，谁安排的，目的为何？”

想起来了，姥姥峰，在姥姥的悉心照料下，我才从战场的噩梦里走出来……是我坚持要重回人间历练，姥姥拦不住，只能同意。

然后我入西山军，短短时间内混了个十夫长，然后就遇到了秀才……每每身体不适，秀才都给我开药，不到半年，我的伤势居然日渐好了……滇黔王二公子，居然给我……

“你小子命好啊，又是雷神，又是宓族圣女，其实吧，我觉得最奇葩的就是你自己……37队，都是天纵之才，居然就凑到了一起，还都跟你挺交心，羡慕你啊。“

“37队，最不该有的就是你……“，我狠狠地回了书生一句。

书生沉默了一会，幽幽地回了我一句：“可我现在是37队的，你奈我何？“

…………

“那，他的遗体何时能送回？”

“送不回来了，现在自白水到汉中，路上都塞满了兵。据飞鸽传书，亥杰留下了遗书，希望葬在都江堰……蜀帝已许可，还追赐了封号，都江堰侯……”

“那，你们那个公主呢？叫什么兰的……”

“兰轩公主，她很好，除了亥杰的故去对她打击很大，蜀国依然视其为王妃。不但她，蜀国的刘琴公子，也未受此事的任何影响，当然了，梁蜀纷争，她也不可能那么自由地想去哪去哪，相当于禁足在梁城了。”

手上都在捅刀子了，脸上还挂着真诚的笑容，政治……真特么的黑啊。

“那接下来，到底是对楚还是对蜀？”

“你的心已经乱了，否则也问不出如此愚蠢的问题。亥杰他这三把火，烧了蜀国官储粮近一千万石，而且现在我梁军已经把10万蜀军给堵在汉中至白水关一线了，他们自带的粮食，10天都撑不过去，而汉中的秋粮……已经下令付之一炬了。一统天下，必须先占据天府，亘古不变的原则。”

“蜀国人口比我梁多近8成，且官仓之外存于民间的粮食也远胜我梁……”

“士气……三军若是被夺了士气，再多钱粮，再多人口，只怕不是实力反而成了包袱。”

“你……想要如何夺蜀三军士气？”

……

“你别管了，你天生就是个……，对了，诸葛已经送信过来，想跟白莫云谈判如何解救他的十万兵马，我不便露面，白莫云又做不了主，要不，你陪他去吧。”

“去成都？”

“不，定军山！”

定军山……当年从南郑仓皇出逃时，走南门出城，遥望定军山，甚至产生了跨越岁月与诸葛彼此凝望的遐想，不曾料到，居然真的要在那个传奇之地，当面与这位传奇丞相会面了。

“如何把控谈判节奏？”

“虚与委蛇，拖延时间，他懂的，但他也只能接受。”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知你心中苦闷，昨日亥杰身死的消息传来时，我也一夜未眠，流光了眼泪。但我们手中掌握着数以千万计的士兵、百姓的生死，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书生说罢，慢悠悠地站起来，可以看得出，他的腿还在颤抖，我想扶他，却被他拒绝了。看着他的背影，似乎一夜间老去了10岁，在大帐的营火下，佝偻着，缓缓地消失在营帐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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