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朝世家贵胄之女皆以瘦为美。

  别说如裴姝姝这样未定亲的闺女，就是姜舒绾这样刚嫁为人妇的新媳妇都有一条细腰。

  偶尔多吃了两筷子，便要被教养嬷嬷敲打。

  只有那些要下地的农妇才会敞开了吃。

  姜舒绾一下子干了三碗饭，自然把所有人吓着了。

  想着，裴姝姝便的急的抓耳挠腮，她有心想帮帮姜舒绾。

  奈何脑子乱哄哄的，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世子媳妇，你定是叫外面那起子庸医给骗了。”

  “那些庸医也没多少高明医术，为了骗几两银子，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还什么产妇难产率，我竟是从未听说。”

  “对对，我也没听说过，他定是个骗子。”

  三房太太、四房太太都不知道姜舒绾说的是真的。

  只以为她被人哄骗了。

  “可是她们身体确实比我们康健。”

  “而且，我们这些官宦女子虽不用为生计操心，可一家子里里外外，吃穿住行，交际应酬哪个少了？”

  “哪个不需要多思多忧？”

  “事多而食少，难道是长寿之相？”

  姜舒绾这话出自《通鉴纪事本末·诸葛亮出师》。

  原文是，司马懿派人打听诸葛亮的饮食和睡觉。

  下人说诸葛亮进食少，事务繁多，司马懿便觉得他活不了多久。

  这话是司马懿说的，其实放到每个人身上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这些世家小姐太太们，个个既要管家，又要应对公婆妯娌。

  遇着不省心的夫君，嚣张跋扈的小妾，那更是愁的饭都吃不下。

  本来她们就吃的少，也不运动。

  结婚早，骨架还没长成就生孩子。

  还有那么多事务处理。

  日子久了，身体自然抗不住。

  生产于她们是生死关，无数女子死在这上头。

  除了医疗条件落后，另一个原因也是她们个人身体素质不行。

  反而是她们口中那些粗鄙的农妇，个个都有一把子力气。

  “你——”

  两房太太皆被姜舒绾这番言论给震住了。

  她们原先还觉得姜舒绾被庸医忽悠瘸了。

  可越听她说话，竟也品出几分道理。

  先不说难产率是不是真的。

  那些农妇的身体确实要好一些。

  甚至别说这些农妇了，就是她们身边侍候的老妈子们，个个都比她们硬朗些。

  想着，两位太太目光不由自主落在温氏身后的掌事嬷嬷、库房嬷嬷身上。

  这两位最近忙坏了，不但天天要处理事务，又要侍候温氏。

  可以说是忙的脚不沾地。

  两嬷嬷硬生生累的瘦了一圈。

  但她们身上的精神头，竟比她们主子温氏还要好。

  两房太太目光在温氏和掌事嬷嬷、库房嬷嬷之间来回打量。

  温氏脸上带了妆，不过依旧可以看见她眼下青黑，疲惫不堪，精气神都萎靡不振。

  可想而知，最近这段时间她是真的忙坏了。

  两嬷嬷也顶着一对黑眼圈，看样子也累的够呛。

  可脸上的精气神都比温氏高了两个度。

  这不应该啊！

  温氏是指挥下人做事的主母。

  两嬷嬷是实际执行人。

  俗话说的好。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温氏都一副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样子。

  两嬷嬷应该只会更累，更憔悴才是。

  怎么反着来？

  三房太太、四房太太一时之间都有些犹豫了。

  以前她们根本不会想那么多。

  她们只会觉得是这些奴才天生贱命，皮厚肉糙，经得起折腾。

  根本不会想其中有没有别的原因。

  此刻却是容不得她们不多想。

  尤其旁边还立着一个和裴老夫人年纪相当的常妈妈。

  常妈妈如今是府里的礼仪嬷嬷，手里事务也颇多。

  裴老夫人又离不开她。

  所以裴老夫人一应日常侍候，依旧跟以前一样，都是常妈妈亲力亲为。

  常妈妈也忙。

  她年纪还比掌事嬷嬷她们大。

  可她精神状态，身体状态还是比裴老夫人好。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龄。

  裴老夫人还日日养尊处优，膳食精细。

  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常常犯困不说，怎么睡也只觉得疲惫不堪。

  大年三十那日最明显，不过是祭了个祖，吃了一个团年饭。

  便连接受下人们拜年的精神也没有了。

  常妈妈连轴转，精气神都比裴老夫人好。

  难道她们一直以为的奴才天生命贱，身体经得起操劳都是假的？

  难道真实的原因，真如世子媳妇所说。

  是这些奴才吃的多，干的多，所以身体康健？

  她们吃的少，干的少，思虑的多，所以身体差？

  身体差，还会导致生子艰难？

  两位太太具都变了脸色。

  这年头因生产而亡的世家贵女不要太多。

  前几年还有一位公主难产而亡。

  而且老太太当年也是因为生子……

  “老太太，奴婢扶您进屋里休息。”

  常妈妈将摇摇欲坠的裴老夫人扶进了室内。

  两房太太都有些着急。

  她们大概猜到裴老夫人想起什么了。

  姜舒绾和温氏也知道。

  “世子媳妇，你怕是惹老太太不高兴了！”

  两房太太急的拍大腿。

  当年的事是个禁忌，谁提老太太都会伤心。

  谁伤了老太太的心，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

  “老太太年纪大了，怕是经不起伤心。”

  两房太太叹息不已，甚至觉得姜舒绾可能就此失了老太太的心。

  裴姝姝也急的上跳下窜。

  “世子嫂子，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啊……”

  姜舒绾老神在在，并不着急。

  “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温氏狞笑一声，目光嘲弄的看着姜舒绾。

  在她看来，姜舒绾终究是年轻了，行事莽撞触了老太太的逆鳞。

  这可太好了。

  没了老太太撑腰，姜舒绾还不是只有被她磋磨的份！

  想着，温氏连忙带着掌事嬷嬷、库房嬷嬷进裴老夫人卧房献殷勤。

  她还特意拿了自己的帖子，请了相熟的御医过来。

  姜氏行事无撞，口无遮拦，儿媳已经重重训斥过她了，还请老太太不要伤心。”

  “老太太儿媳还叫了御医过来，老太太若是身子沉重，可叫御医看上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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