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不清谁是谁
萧牧野和孟冬宁又在水潭边呆了一会。
动静窸窸窣窣,像是萧牧野在给孟冬宁清洗。
而孟冬宁不时的抱怨声传来。
“水好凉。”
“王爷,地上太硬了。”
“司珏什么时候能招来,他护卫不力,王爷应该重新换个护卫。”
“....。”
萧牧野的回答听不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没有斥责,只是很平静。
我在睡前摸了摸陆凝也的额头,他一直闭着眼,我的手覆上去时轻蹙了眉。
大约是因为我将氅衣给了亦芷,手冻得冰凉的原因。
但我也已经累极,肩上的伤带着细密的疼,一点点刺激感官。
在亦芷旁边躺下,迟迟没有睡着。
萧牧野那边的动静后来没有了,应该也已经找了地方坐下。
睡不着索性又将今天种种想了一遍。
想到跟陆凝也方才聊的赵知近。
如果我的猜测和怀疑是对的,那封只有孟冬宁见过的信,其实根本不是父亲亲笔的话。
那是不是一切又回到了初点?
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赵家与父母亲之间究竟会有什么 不可调和的东西。
要至于到设计这么大一步棋的地步。
但——刚刚还有被忽略的一点。
假设一切都跟赵知近有关,那他抓走亦芷的目的,到底是为了引陆凝也出来,还是我?
是我的话,那是不是其实,他也已经怀疑我了。
怀疑我不是谢司遥,怀疑我是沈妙缇。
不。
我总觉得,如果赵知近是放长线的那个人,那他也不应该只是为了我的身份而大动干戈。
毕竟陆凝也萧牧野,还有亦芷,每一个人的命都比我值钱。
我理不出一个头绪,干脆起来,又探了一遍陆凝也的体温。
比方才低了很多,药效发挥作用了。
我松了口气。
不知道还要在这被困上多久,如果陆凝也的发热一直不退,那会很麻烦。
我记得从小到大,他生病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是头疼脑热也极少有请太医的时候。
未封太子之前,他便是德行严谨的皇长子,不矫情也不爱示弱。
身上全然没有一丝骄纵的习惯。
倒是现在,每次见他,似乎总是带着伤,要不就带着病。
身体底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我这样踟蹰地想着,目光下移,落在陆凝也的唇上。
大约是由于发热,他的唇色微微苍白着,带着一点干裂。
我总觉得,陆凝也不是该受这种苦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即便他骂名在外,百姓都觉得太子不是好人,觉得他未来会是个暴政的皇帝。
就是我自己本身也有些怕他。
但这不妨碍我觉得陆凝也不可被染指和伤害,他从未伤害我,他如我从不敢指摘的谪仙。
我掏出药瓶子,慢慢挪到泉水源头处,伸手过去接滴落下来的泉水。
一滴。
一滴。
很慢,落在瓶子里时会响起淡淡的清脆的触底声。
我盯得入神。
水滴从很小的一颗,凝聚成石块尖端承重不了的一大滴。
而后跌落下来,落进我的瓶子里。
接满一小瓶水几乎用了一刻钟,等它溢出来,我才小心地捧着水返回。
陆凝也阖上双目时一派沉静,面孔会显得有些凶。
我举起瓶子,倾斜着将水洇湿他的唇瓣。
平时很警觉的一个人,此刻才惊醒,眼睛里没有别的,黑沉沉地望向我。
“喝点水。”我示意他自己接瓶子。
但陆凝也不知道是睡糊涂了,还是身体里那点身为太子的架子苏醒了,要拿乔。
他轻轻喝了一口,仰起喉咙。
我就只能配合着抬起瓶身。
喉结微动,他轻轻的吞咽。
一瓶水喂完,我在陆凝也黑沉沉的目光中变得怔忪,心里纷乱的想法更乱了。
退开的时候,猝不及防被陆凝也攥住了手腕。
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他虽然退了热,可是掌心的温度依旧有些惊人。
翻开我的手掌,借着微弱的光线,上面布满了被我自己抓出来的指甲痕。
有些流血了,有些只是红了。
“丑死了。”陆凝也说。
我瑟缩着想要收回,但是没有挣脱陆凝也的力道。
有点难为情,加上我问出问题的时候他的阻止,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却有一种自己被他猜透了的感觉。
我害怕这样亲近的触碰,这代表了危险,代表了某种旖旎。
很熟悉,我在萧牧野的身上曾经尝到过一遍。
但陆凝也要更加危险,他从来不袒露自己分毫。
像猎人擅长布下陷阱,猎物进入,就会被啃噬一空。
“殿下....自重。”我艰涩地启唇。
被人扼住咽喉,痛苦的死一次已经够了。
他说的对,我如履薄冰,但又不对,因为我不止如履薄冰,我还草木皆兵。
情爱对我来说,是穿肠的毒药。
“想什么呢。”陆凝也沉默了间隙,才一声轻嗤:“本宫做什么了?”
他在松开我的手之前,飞快地往我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冰凉的,坚硬的。
一块玉。
红玉。
世间不可多见,他从小佩戴在身侧,我见过无数次的一块玉。
“殿下?”我愣愣的。
“再要捏死自己的时候就捏它。”他说完又阖上眼。
仿佛这块随身携带的玉在这一刻于他不过是一块石头,轻易送出去也无所谓。
“我——”
“别吵。”他打断我。
我就不敢吵了,挪动着想回亦芷那儿。
但是睡着的陆凝也跟能看见我的动作似的,伸手拎住我的手臂。
将我拎到他身边,他脱下氅衣丢给我。
“你自己发着烧,我不要了。”我推回去。
陆凝也看起来是真的不耐烦了,他展开氅衣,将我和他都罩住,只给我留了一双眼睛。
不敢再招惹,我只好缩了缩身体。
攥着手心那块红玉,我心里的空茫更多。
——陆凝也到底将我当成谁,他从不问我出格的行为和怪异的行径。
很多谢司遥做不出来的行径。
为什么,陆凝也对我偏偏不一样呢?
带着疑惑,我竟然没有刚刚那样辗转反侧难眠的感觉。
闭上眼睛很快睡去。
迷迷糊糊似乎做了个梦,梦里,有很多双眼睛盯着我。
分不清谁是谁。
后来是被谢司媛的声音吵醒的:“快起来,快,水、水涨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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