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镇。

  路冠鸣乘着马车来到李氏药铺的时候，发现这里早就荒废了，大门上的锁链都有些生锈。

  看样子已经好久没开张了。

  穆琉枫道：“我就说她是换了地方，并不是故意不回信。”

  路冠鸣望向药铺旁的馄饨摊，冲卖馄饨的大娘问道：

  “婶婶，你可知这间药铺的老板搬去哪里了？”

  大娘叹了口气道：“他女儿早在几年前就上吊自尽了，他伤心欲绝，再也无心诊病，便一个人回老家了。”

  路冠鸣心头一颤：“自尽？！”

  大娘仔细瞅着她，突觉眼熟，便问道：

  “你可是那个路……路什么……路云歌？”

  “对！我是！”

  大娘道：“你以前经常来找小兰玩，一到中午你们两个就在我这儿吃馄饨，我记得你。”

  路冠鸣神色激动地问道，“那你快说，阿兰怎么样了？！”

  大娘面色沉重地说道：

  “小兰那孩子平时看着挺乐观的，几年前不知怎么了就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不爱出门……我女儿跟她年龄相仿，关系挺好的，她自尽的前一天给了我女儿一封信，说是以后等哪天见了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你。”

  路冠鸣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阿兰她真的……真的已经……不……你骗我！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这怎么可能？！”

  大娘忧伤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吧，小兰挺好一孩子，真是可惜了。”

  她失控地抓着大娘的胳膊使劲儿摇晃，双目猩红地大吼道：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阿兰一定是回了老家，对吗？！她那么善良，那么乐观，怎么会……”

  大娘看她情绪过于激动，连忙安慰道：

  “姑娘，你先冷静一点，来，坐下吃碗馄饨，慢慢说。”

  穆琉枫也拉着她说道：“鸣鸣，她不是给你留了信吗？你先看了信再说，说不定事情另有隐情。”

  “还能有什么隐情？！”

  路冠鸣含满泪水的双眸里充斥着恨意，

  “是独孤夜！是独孤夜害了她！”

  “独孤夜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

  她永远也忘不了李桑兰被侮辱时的画面，这全是拜独孤夜所赐。

  以李桑兰那样温弱传统的性子，一定是不堪受辱，一时间想不开才会寻了短见。

  尽管独孤夜已经死了，可她对他的恨不减反增。

  第一次那么恨一个死人。

  恨不得挖开他的墓穴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她一直以为李桑兰是心中有怨气而不愿回信，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那她更希望她是记恨她！

  虽然她最怕她们的姐妹情谊出现裂痕，但比起她失去生命，她更希望她能活着！

  哪怕是一辈子怨她，恨她，不原谅她也无妨，她只要她活着……

  她不懂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遇到独孤夜这种人！

  就是因为有独孤夜的存在，穆琉枫为她而死，李桑兰为她而死！

  她最爱的男人和最好的朋友都是死在了独孤夜手上！

  可是她能复活穆琉枫，却没办法复活李桑兰……

  在这一刻，她对独孤夜的恨意到达了顶峰！

  她甚至认为他小时候被人嫌弃，被人欺负都是活该！她后悔在灯会上为他出头，很后悔很后悔，第一次那么后悔做一件事！

  他本就是个煞星！谁跟他扯上关系都会倒霉！

  如果没有他，她会和穆琉枫顺利成亲，过着美满的生活，李桑兰也会活得好好的，他们都会很幸福，很快乐。

  是独孤夜打破了这一切！

  她恨他，并且是恨到极致！

  想着想着，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竟不自觉地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路冠鸣已在一家客栈的床榻上。

  身旁寸步不离守着她的，仍是她的小哑巴。

  “鸣鸣，你终于醒了。”

  穆琉枫脸上满是欣喜，连忙起身倒了一碗水递给她：

  “先喝点水润润嗓子，郎中说你是悲伤过度，休养一阵就好了。”

  路冠鸣接过茶碗抿了一小口，自责地说道：

  “小哑巴，你说……我是不是个害人精……只会给人带来厄运……先是害了你，再是阿兰……”

  穆琉枫坐在榻沿上安慰道：“别这么想，有些事也不是你能左右的，别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怪你。”

  他把大娘女儿交给他的信拿出来，递给路冠鸣：

  “这是李桑兰留给你的信，你打开看看。”

  路冠鸣双手颤抖地接过信，一点点展开，纸上秀丽的字迹映入眼帘：

  云歌，也许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跟你做朋友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事，我希望你能好好生活，忘记那些不开心的，打败虚空神教还江湖一片太平，完成儿时我们约定的梦想，做一个闯荡江湖的女侠客。

  而我可能要食言了，我们约定好你行侠仗义，我救死扶伤，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的医术仍是马马虎虎，我的梦想是开一间独立的医馆，也许我再也等不到完成梦想的那一天了，不过我会祝福你，在天上保佑你。

  云歌，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为我自责，我只是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认识你我从未后悔过，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好姐妹。其实，我一直很崇拜你，小时候有人欺负我，都是你帮我打跑他们，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是你生成男儿，也许我真的会喜欢上你吧。

  好了，不开玩笑了。云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努力活着，为我活着，我永远都是你的好姐妹。

  信还没看完，路冠鸣的泪珠就一滴滴落在信纸上，直到视野完全模糊。

  她坐在榻上蜷缩成一团，将脸埋在膝盖上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折磨李桑兰那么好的人？！

  她想不明白，有什么可以冲她来，为什么要伤害她的阿兰，还要夺走阿兰的性命？！

  她该是有多绝望才会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啊。

  路冠鸣心中充斥着自责，明明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她们不做朋友，那些厄运根本不会找上李桑兰。

  可李桑兰非但不怪她，就连自尽的原因在信上都只字未提，生怕她会因此而自责。

  这个善良的姑娘临死还在惦记着她。

  想到这里，路冠鸣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给揪起来，狂拉硬拽般地拧成麻花，痛到浑身颤栗。

  此刻心中有多悲痛，对独孤夜的恨意就有多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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