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内等了很久的道歉，被关在教室里时，他妄图等着出来后，威尔会和自己道歉。

  被抢走营养液时，他希望老师惩罚威尔，让他给自己道歉。

  他没等到，只能一遍遍幻想着有一天，欺负他的虫，会和他道歉，他靠着幻想，一点点撑到蓝蓝到来。

  直到现在，他得到这声道歉，却没有意料之中的狂喜，只觉得莫名的悲哀。

  看啊，他无比清楚的知道，威尔不是发现自己做错了道歉，而且经历了和他一样的痛苦，感同身受后道歉。

  蓝蓝说得对，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先活下来再说吧”

  威尔凄惨的笑道：“可是我不想活下去”

  听到这里，贝内感觉有点不对了，他蹲在威尔面前，认真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

  威尔看了他一眼，心里不想说，嘴巴却控制不住，一句一句，把他做过的梦说出来。

  听到他真实的，几乎是亲眼目睹雌虫被虐待，令虫崽们三观颠覆的地下室，这些都不该是一个小虫崽接触的。

  “他在我面前，指头一点点被碾碎，我看到白色的骨头还有鲜红的粘液”

  “呕”阿雅捂住嘴，忍不住跑到一边，“你，你”

  “很可怕对吧”威尔抱住自己，“那个雌虫就这样看着朋友，被折磨得没有一块好骨头，太痛了，太难受了，我受不了”

  贝内感觉喉头紧缩，光是听着威尔的形容，他都反胃，更别提威尔在梦中一遍遍循环这场梦。

  威尔此时有种破碎感，他整个虫像是被强行黏合，与世间格格不入，只要稍有一丝冲击，就会立刻崩裂。

  贝内此时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如果不做点什么，威尔真的会死。

  他张了张嘴，又合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语如此苍白，光听着他都觉得好可怕，更别提亲眼看到，他可能也会被吓到崩溃。

  他感到挫败，如果蓝蓝在这里，肯定不会像他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不不，不能什么都没做就放弃，如果是蓝蓝在这里，会说什么呢。

  想了想贝内问出自己的疑惑：“你受不了的是可怕的画面，还是在别的”

  威尔一愣，他反复看了太多遍，对画面的恐惧也少了很多，抬头，看着认真的贝内，他想帮自己？

  如果说之前是感同身受，知道刀子割肉有多疼，那此时，一直没有的愧疚感涌上心头，滚烫的泪水从麻木的脸上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贝内愣了，他怎么突然开始道歉。

  “我太糟糕了”他疯了般用力撕扯头皮，抓下一把头发。

  “你等等”贝内懵了，赶紧抓住他的手，“阿雅快来帮忙，他犯病了”

  “哦，哦！”阿雅摁住威尔扑腾的两条腿，“你冷静点啊，别踢我，嘶，臭虫，等你好了我一定揍你一顿”

  持续了五分钟，威尔才重新安静下来，“不用管我，你们走吧，我会回去”

  他的脸在地上蹭了一层灰，泪痕挂在脸上，看起来更狼狈了。

  “你到底怎么了”

  “不用管我了，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恶心了”

  贝内和阿雅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雄虫太恶心了，为什么我会是雄虫，雄虫……就不该存在”

  他反反复复说着，贝内被搞得火大，一把拎起他：“你这家伙，到这种时候还嘀嘀咕咕骂虫，什么恶心，雄虫才不恶心，蓝蓝才不恶心”

  阿雅看他的眼神都变了，重点是蓝蓝不恶心吗，他骂的是雄虫，你第一反应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蓝蓝？

  “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尔懒得挣扎，“算了，你打死我吧，正好赎罪”

  “赎个屁的罪，你个坏蛋，殴打雄虫是严重犯错，老师说过，我才不会信你的，你要想赎罪就好好活下去，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赎罪，你这罪真简单呢”

  威尔没再挣扎，仿佛真的放弃了。

  看得贝内火气更大了，突然他灵光一闪：“你说的恶心，不会是梦里看到的雄虫吧”

  威尔看了他一眼，默认了。

  “你”贝内古怪的看着他，像是看见一只鼻涕虫开口说话，怪异又恶心，“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很自私吗，这会怎么还替别的虫去死？”

  威尔眼珠子动了动。

  “而且你死了也没什么用啊，梦里的雄虫还活着，被他虐待的雌虫死了，你死了单纯多死一个虫，哦不对，多死两个，你雄父肯定会猜到你梦里的那个雌虫”

  说到这，威尔突然瞪大眼睛。

  贝内越想越觉得说得对，“他都猜到和军雌有关，肯定回去调查，如果你死了，那个雌虫，啧啧啧”

  阿雅补上最后一句：“肯定死定了”

  “和他没关系”威尔猛地弹起。

  “有没有关系，和你是没什么关系了，要死赶紧死吧，没关系，你雄父会送他下来陪你”贝内安慰的拍拍威尔的肩。

  阿雅在旁边感叹：“太惨了，看着朋友被虐待，亲手了结朋友，自己还要因为一只雄虫被枪毙，太惨了，要是我死之前肯定恨死雄虫了”

  两虫你一言我一句，说罢还认真的看着威尔：“你怎么还不死？是怕疼吗，要不要我帮你”

  “蓝蓝说他过去差点被野兽咬死，可疼了，手臂上还有伤口呢”

  威尔脸色难看：“你们不是应该安慰我？”怎么还怂恿他？

  “我认真想了想”贝内说，“你把别虫的责任揽在身上，是一件很愚蠢，哦不是，很伟大的事，只要你死了，罪虫还能活着继续祸害下一个虫”

  “没错，你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少了一只雄虫，那个恶心的雄虫还活着，他还会继续恶心下一个虫”

  “不过你别担心，我们作为新一代的希望，会让那只恶心的雄虫得到报应，我们和你这种虫不一样哦，我们才不是恶心的雄虫”

  两只虫用一种你好伟大，你去替罪吧的眼神看着他。

  威尔脸色酱紫，半天憋出一句：“凭什么那个恶心的虫不去死，要我去死”

  “是你自己说的”阿雅无辜道。

  威尔：“我，我只是觉得雄虫很糟糕”

  贝内立刻反驳：“我不糟糕，蓝蓝也不糟糕，阿雅也不糟糕，你挺糟糕，不过比那只恶心的雄虫好一点”

  把自己和梦里那只恶心的雄虫对比，威尔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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