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继续问道：“我看了向兰的嫁衣，做的极好，过不了几日就要把嫁妆抬到段家去了，嫁妆单子重新编好了吗？”

  卫夫人说：“老太太放心，眼下只差段家的聘礼还没编进去了。”

  “我老婆子一早说过了，咱们家姑娘出门，男方的聘礼，如田地、珠宝首饰之类的要尽数编进嫁妆，其他的如布料、喜饼、吃喝的，可以留点做个纪念或者自用。”

  “老太太说的是，妾身会按照您的吩咐尽快处理好。”

  一段日子过去，枫哥和柳氏已经在回汴京的船上，三只船并排在水面上，其中一条是长枫一家在上面，另外两条都是明州任上置办的东西还有衣物及给盛家带的特产，分别安排了下人跟船。

  长枫在一个桌几旁，看着外面的雾色蒙蒙，正在看书。馨姐从甲板上跑进房间来，被柳氏抓住依在怀里梳头。

  “官人，我可听说大娘子如今在玉清观礼佛，并不住在府里。”

  “八妹马上大婚，至于大娘子礼佛或许也是心血来潮，成亲那天，肯定会回来的。”

  “官人就不好奇，大娘子如何收了性，突然开始侍奉佛祖。”

  “有什么好奇的，如果有别的原因父亲早就说了，我们夫妻二人也从没听说什么呀！”

  “可是我听说府里一度把七弟妹的护兵都动用了。”

  “你这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里听说的。官人，我可跟你说，既然此事父亲、祖母都没告诉我们，京城里也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此事八成事关重大，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也，此次回京，左右我们也待不了多少日子，对于大娘子回不回府，不多问也不要插话。不管怎么样，这事跟我们这一脉无关。”

  “为夫自有分寸，娘子不用担心。”

  “你那个热情的性子，就怕你不小心一句话阖家团圆什么的，不是得罪了卫夫人、七弟、六妹、八妹，就是得罪了大姐、五妹妹还有二哥二嫂嫂，还有祖母和父亲也不知道如今在府里到底如何！?”

  “说起来，七弟这次授的成都府的茶事司，是很好的差事了。”

  “差事也十二分的艰难，官家这是把别人啃不烂的骨头给年青一代历练了，不过我相信七弟定能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七弟官场上心思缜密，定会不辱使命。我是想着祖母会不会这次跟榕哥去成都府。”

  “不会，绝对不会，娘子成天都在寻思什么！父亲和二哥哥都在京城，祖母哪能跟着七弟去赴任。就算跟着孙子去任上，按顺序排也是跟着我们呀。”

  “官人，论得祖母器重，你远比不上二哥，若论祖母喜欢偏宠，你是远比不上七弟。不过祖母如果真能跟我们去广州赴任，帮着教养一下几个哥姐，我是很乐意的。”

  “娘子，就不要在那里畅想了，我赌祖母哪里都不去，就留在京城。”

  柳氏笑笑不语，长枫性子热情，但也软，哪里知道后宅里那些弯弯绕，怕不是还不认为大娘子和祖母有了龃龉，俩人才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的。

  金陵，盛家老宅

  长柏一身轻松从外边回来，手里牵着正在院子里玩的慧姐。

  海氏见长柏神色松快，赶紧迎上来：“官人，府衙里的事都交接清楚了。”

  “都交接好了，娘子这边收拾停当，我们就可以开拔回京了。”

  “官人放心，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是给父亲、母亲、祖母还有府里众人带的礼物还没采办齐全，还得需要一日的工夫才能把我开的清单上的东西买全。回京的船，也已经联系吩咐好，如果官人着急，我们后日一早就出发，如果不急，就大后日再离开金陵。”

  “娘子，还有什么必须要办的事情没办完吗？”

  “咱们在金陵的几年，种家老太太对我们颇为照顾，好几次要不是种家鼎力相助，官人的差事能办的顺吗？我想着跟官人一块拜谢一下种家老祖母，如果种家祖母有什么话要带给祖母，咱们也可以当一回信使。”

  “一切就按娘子的安排吧。”

  “八妹一向跟我们亲近，如今要成亲了，我给她订了一套点翠的首饰，一套金陵独有的绒花首饰。等回了京，那段家小子为人如何？还得官人多把把了。”

  “这都要成亲了，还什么把不把的，再说父亲和祖母你以为是好应付的吗？段家名声一向不错，儿郎虽是从职军中，但是从无不好的传闻。再说八妹妹，水晶一样聪慧，在哪里都会过的不错。”

  “说的也是，官人，晚饭都摆好了，走吧，东厢花厅，咱们一家在金陵也吃不了几顿饭了。”

  永昌侯府，六房

  梁晗从书房出来，已经挺晚的了，信步来到墨兰住的正屋。

  “娘子，怎么这会子还没睡？”看墨兰手里拿着一本诗经。

  “官人在书房挑灯夜读，我不敢打扰，让烟雨给官人送的夜宵吃了没有？”

  “吃过了，味道甚是不错，娘子亲自做的吧。年后就是又一届的春闱了，娘子、儿女的前程都在我身上，怎么敢不用功。”

  “用功也不是一时一地的。”

  “娘子放心，我已经找书院的先生看过我的文章了，这次把握很大。”

  “科举艰难，就算这次不中还有下次呢！”

  “呸呸，不能这样说，这次一定要中的。如今岳家二舅哥可是要掌管整个汴京了，你亲哥哥也升迁广州，为官一方，曹家三儿明年就掌一州的大事小情了，连七弟榕哥也升了茶事司，官人我还敢耽搁吗？如果上次中了，靠着梁家在大娘娘宫乱中的功劳，怎么也从六品了，如今还是白丁一个！”

  “官人切勿心焦，你正当盛年，如果中第，立刻就会授予不错的职位。到时候也可以跟着你去地方上，过几年安静日子。”

  “一定会的。八姨妹和段家的婚礼就快到了，咱们梁家添的礼预备的怎么样了……”

  “早就备好了，我给八妹新打了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一支碧玉龙凤钗，官人跟以前一样在前厅随银票就行了。”

  “要说起来，八姨妹这门亲事结的还真是好，那段家小子我认识，从小跟随段世叔在军中，立了不少战功，那名声也比我好的多了去了。”对于自己婚前眠花卧柳的名声，梁晗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墨兰自是明知梁晗说什么，却装作不知，不点破，转移了话题，怎么说日子也得过下去。

  “官人，我冷眼瞧着，大哥对爵位是越来越势在必得了。我们得尽力帮帮二哥，毕竟二哥才是跟官人一母同胞的兄弟。何况爵位本来就应该是二哥的。如今，在军中大哥压二哥一头，在府中，二嫂嫂管家，大嫂明里暗里的整事情。”

  梁晗早年被大哥大嫂算计，睡了大嫂亲戚家的庶出的表妹，就是后来的春小娘，还在大哥大嫂的祈求下，忤逆吴大娘子，坚持在没娶大娘子之前让春柯把孩子生下来。

  气的吴大娘子没办法，四处为她巡逻合适的亲事，可是，别说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了，就算是普通家境殷实的人家，谁愿意自己姑娘嫁个没有成亲已经有了孩子的人家，哪户人家没事给自己姑娘眼睛里塞屎。后来他早已经相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远了大哥大嫂，好在春柯在墨兰前边只是生了一个女儿。

  墨兰当初如果知道嫁过来，就面对这种情况，恐怕怎么也不会被自己的甜言蜜语欺骗了，那韩家哥韩晖怎么看都是好多自己不知道多少倍，韩晖如今已经魏州知州了。

  好在自己的嫡长子淳哥出自墨兰，将来他和墨兰的家里再也不会出现母亲如今面对的艰难局面了。

  想到这些对墨兰道：“娘子虑的极是，只是大哥年龄大，军功多，二哥短时间内也是赶不上的。将来恐怕得官家亲自下旨，才能保住二哥继承爵位。”

  “如果让官家听说大哥大嫂人品瑕疵，没有资格代表整个梁家呢！”

  “娘子的意思？”

  “我也只是随口一句，还要看将来事态发展，我闺中时，跟桓王妃私交还算不错，前些日子桓王妃产子，我去请安，还见到七妹了。”

  “七妹虽是庶出，但从小被母亲当亲生的养大，从没受过委屈，她如今在王府的日子如何？”

  “我亲耳听桓王妃说起七妹还有张侧妃，很明显，桓王妃比较认可七妹，告诉官人一句话，咱们七妹有身孕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梁家都没收到消息，母亲早该去探望的，这个七妹一点风都不露！”

  “你也不要责怪她，普通人家不过三个月都不说，何况皇家的孩子更金贵。用不了多久就有消息了。”

  “娘子的意思？”

  “只要七妹生下子女，将来桓王登基，至少也能封妃。七妹自是护着母亲的，内外夹击之下，二哥的爵位岂不是稳了。”

  “对，三哥对府里的事从不站队，四哥是母亲亲生，也在军营中，五姐虽不如七妹受母亲看重，但记在母亲名下，夫家事文官，想来也能帮衬一把，如果我能中榜，将来对二哥也是个助力。”

  梁晗的心里的重心这些年已经渐渐到墨兰和读书上面，见墨兰如此为母亲筹谋，心下生出感激和难以言状的喜悦，越发对以后有了信息和期待。

  日子过的飞快，这几天，盛家每天派人去码头接枫哥和柏哥两家，这天天气不错，和风日暖。

  “老太太，妾身收到柏哥、枫哥两家的书信，今日能到京。”

  “两家人都到汴京吗？”

  “在水上两家的船遇上了，就结伴回来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你速带了人去码头接应。”卫夫人刚要领命而去。

  “慢着，我老婆子也很久没去过外面了，今天一块去码头接人。”

  “快去给老太太备马车，靠垫座椅都要最厚实软和的。”

  码头上

  柏哥和枫哥早看到祖母、卫夫人都在码头上，急急的让船靠了岸带着两家的家小来拜见老太太。

  “祖母，这是全哥、慧姐和介哥。”长柏指着海氏抱在怀里的孩子道。

  “全哥、慧姐几年不见都这么大了。”说着接过了海氏怀里的孩子。

  “祖母，这是娴姐，这是念哥、企哥。”长枫家的小儿子也是还抱在怀里。

  老太太笑着道：“娴姐长高了，越来越像你华兰姑姑了，念哥、企哥和介哥一样都是第一次回京城的家。”海氏把介哥接过去后，老太太又把企哥抱在怀里逗。

  “都上车回府吧，等回去每个娃娃都有礼物。”

  “卫夫人这几年操持府里的大小事务，真是辛苦了。”海氏客气的道。

  “都是应该的，走吧，回去吧，府里家宴已经备好了，老太太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

  “八妹的嫁妆预备的怎么样了，我和官人催着船夫紧赶慢赶，就是为了不错过八妹的亲事的热闹。”柳氏恭维着说。

  “大体上预备的差不多了，你和你二嫂嫂回来了，这下好了，也帮着卫夫人再斟酌斟酌，看有没有需要添减的。”

  “是，老太太放心吧。”

  长柏长枫回京后，盛府里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大家都在关心着大娘子在向兰出嫁的时候不会不会回来，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海氏、柳氏每天帮着卫夫人准备嫁妆的细节的东西，甚至嫁衣上的滚边刺绣，盖头的布料，成亲那天要戴的首饰也是试了又试。

  寿安堂

  这天众人一块在寿安堂用了餐，大家见盛弘坐着没有走的意思，想着他有话跟老太太商议，纷纷找理由回了自己院里。

  “说吧，弘儿，我看你从吃完饭的时候开始，就有话硬憋着，想说什么尽管说吧。”

  “母亲，儿子犹豫再三，后日可就到了发嫁妆的时间了，大后日向丫头就要成亲，咱们盛家还没当家主母，这实在太不好看了，而且王家还送来了贺礼，我那内舅还专门问了，如此大事，难道不让大娘子回府主持吗？”

  “你想如何？”

  “儿子想着，是否能接大娘子回来住几日，等到向丫头回门宴一过，立刻就送她回玉清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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