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殿内的气氛随着张绣的沉默，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看着沉默的张绣，李婉舒连忙挡在了张绣身前，为他拦住了周元帝那冰冷中带着审视的目光。

  “父王！”

  “无话可说了？”周元帝无视了李婉舒乞求的目光，继续开口道。

  “谋反就是谋反，即使你说的在天花乱坠，做的在天衣无缝，也无法把你谋反的事实洗清。”

  “更何况你做的本身就充满漏洞。”

  当然了，因为我准备的时间太短了。

  听到周元帝的话，张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为什么？

  因为周元帝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么就是没打算杀自己了，甚至会给自己找理由摘除这个谋反头衔。

  不然哪里会跟自己说这么多？

  “朕告诉你，如果不是朕的女儿，你早就被朕千刀万剐了，哪里还容的你在这里装无辜？”

  周元帝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看着不知何时跑到张绣跟前，与李婉舒一起挡在他面前的李卿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还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两个女儿都给拐跑了。

  而且看这个样子，不仅仅是身子，连心都给骗的一干二净了。

  现在杀了张绣，只能给自己两个女儿恨死，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自己现在不仅不能杀，还得保着。

  更何况看李卿歌那副孝顺样子，怕是自己前脚刚准备杀了张绣，后脚她就敢拿宝剑来捅自己。

  朕真是生了一个好宝贝啊。

  看来只能等之后，利用世家找机会把这个混账阴死了。

  想到这，周元帝瞥了一眼高台上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诗韵，眼神中闪过一丝欣慰。

  还好，朕还是有一个孝顺女儿的，不像这两个逆女，为了一个男人一直跟朕对着干。

  “臣明白，但臣依旧想说，臣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陛下，绝无半点谋反之心。”

  张绣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拍了拍李婉舒与李卿歌两人的肩膀，示意两人让开。

  李婉舒和李卿歌两人在犹豫片刻后，才走到一旁，用着担忧的眼神继续看着张绣。

  周元帝看着张绣那没有丝毫愧疚的眼神，以及自己两个女儿在他面前乖巧的样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怒火和悲哀。

  朕才是你们的父王啊。

  而他不过一篡逆之辈。

  凭什么啊？

  “呵，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朕这可是在给你机会，只要你承认自己谋反，朕看在齐王和汉王的面子上，可以饶你一命。”周元帝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淡淡的开口道。

  “微臣并不是狡辩，但如果陛下实在不信微臣的话，那么微臣希望和陛下单独谈话，微臣到时候自然会告诉陛下，臣为什么说是为了陛下。”张绣平静的开口道。

  “文和，不可以，父王他很坏的，没有我在的话，他肯定会伤害你的。”

  不等周元帝说话，李卿歌就急忙插话，她紧张地抓住张绣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

  而李婉舒没有说话，只是牵住了张绣的手，

  看着两人的动作，李诗韵微微低头，手指无意识的捏着衣摆。

  虽然是为了大局着想，但这种只能看着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不舒服了。

  文和，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补偿我。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你们都退下，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出来。

  周元帝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生过这么多次气。

  “陛下不可，此人武艺高强，我等…”一名禁卫军连忙出声阻止道。

  “都下去！”

  周元帝愤怒的挥了挥手，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倒要看看这个逆臣还能说些什么。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最终只能低头领命，纷纷退出。

  张贵妃微微犹豫，目光在张绣与李卿歌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也选择了退出，轻轻转身，款步向殿外走去。

  张绣挥了挥手，齐王三人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信任张绣，一步三回头般的离开了仁寿殿。

  待众人离去，仁寿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周元帝与张绣二人。

  周元帝紧盯着神情自若张绣，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张绣微微一笑，开口道：“臣所说的，都是为了陛下，并不是信口开河。

  “而是因为臣与别人都不一样。”

  “呵，当然不一样，古往今来有哪个臣子像你这般肆意妄为，视皇权如无物？甚至朕到现在也没看见你眼中对于皇权的敬畏。”周元帝轻蔑道。

  “臣说的不一样不是陛下理解中的不一样。”

  “臣说的不一样是…臣所追求的并不是个人的权利与地位。”

  “臣所追求的是…”

  说到这，张绣微微一顿，然后用着高昂的语气道：“臣所追求的是，让这天下，永远是李家的天下！”

  “所以，你就谋反了？”周元帝似非似笑的说道。

  他对于张绣的话可是一点也不相信，不管他说的再好，他依旧只是个反贼。

  “臣当然知道陛下不相信，但臣就算是谋反又如何？”

  “你终于承认你是谋反了？不装了？”周元帝挑了挑眉，冷笑道。

  “是的岳父大人，臣与两位殿下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你给朕闭嘴，你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账东西！”

  “所以臣就算谋反了又如何？这天下依旧是李家的。”

  张绣平静的声音和周元帝愤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回荡。

  看着周元帝那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目光，张绣微微一笑，毫不畏惧的继续开口道：“这就是臣与别人一样的地方，别人谋反也许是改朝换代，但臣谋反对于大周，根本毫无威胁。

  “更何况臣谋反，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为了殿下！”

  “如今大周，早已千疮百孔，世家豪强盘根错节，百姓生活困苦，国家动荡不安。”

  “臣这次谋反，吸引了大量禁卫军和绣衣使者的视线，而现在太极门宫门也被臣完全攻破，陛下觉得现在的洛阳世家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周元帝脸色微变，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张绣继续道。

  “当然不会，他们会冲入皇宫，甚至可能会利用这个机会，对岳父您不利。”

  “危言耸听，我大周统御天下三百载，他们如何敢冒着大不韪的风险，公然反叛？况且，朕的禁军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打不进来，也做不到！”周元帝不屑道。

  然而，下一秒，张绣的话让周元帝陷入了沉思。

  “如果再加上大将军呢？大将军本就和世家们走的近，受到世家的怂恿，那么大将军是否会派兵进入皇宫？”

  “只要利用大将军手里的禁卫军和他的名义，他们如何不敢？”

  “大将军是秦王的舅舅，他就算造反，也可以扶持秦王上位，那么名义上这就不是谋反了，而是一次皇室内部的争斗罢了。”

  周元帝微微沉默片刻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臣已经联络了骠骑将军吴景，一旦大将军和世家们胆敢率兵闯入皇宫，吴将军将率领军队从后方杀出，而我们在从正面以雷霆之势发起猛攻！到时候，必让他们措手不及，如同被狼群围猎的猎物，无处可逃，无处可藏！”

  “然后一举吞下他们！”

  说到这，张绣微微低头，行了一礼，“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大大削弱他们的反抗能力。

  “而失去大量反抗能力的他们，也等于失去了造成动荡的能力，所以即便他们说是大将军哄骗，我们依旧可以虚构些罪名朝他们下手不是吗？”

  “不行，那样会让别的世家恐慌，朕现在才刚刚开始收回权柄，还没有足够的力量重新开始大清洗。”周元帝微微皱眉道。

  “那么…我们就换一种说法，大将军谋反失败身死，引发了洛阳城的动乱，大量士兵失去控制，纵火抢劫。”

  “他是秦王的舅舅。”周元帝轻瞥了张绣一眼道。

  “身死只是一种说法啊，岳父大人。”张绣淡然一笑道。

  “谁是你岳父？”周元帝冷哼道，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张绣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接着后退一步，深深一躬道：“岳父大人，大周已传世三百载，为何不能再传世三百载？”

  “呵，你果然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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