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人！不好了！”

  程臻听得直皱眉，他掀身翻下了二楼的客栈，客栈里面全是被火烧过的痕迹，但好在烧得时间短，楼层未曾坍塌，找人花一笔银子，修缮一下，便足以恢复原本的模样。

  事出突然，他忽然跳下楼，一旁跪倒的圆儿倒是稍微抬起了泪眼，她身着淡紫色衣裙，身上有被灼烧的痕迹，此刻神情黯淡无光，若仔细瞧去，她绝望的眼睛里似乎藏着许多仇恨和不甘，但在刚才，她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倒给人一种刚失亲人、彷徨恐惧的印象。

  程臻轻落在地，快步走向那小厮，先用力给了他一个巴掌，把那小厮打得一个踉跄，他提起他的领子，黑着脸问道：“给我仔细点说！”

  小厮道：“刚刚……刚来了一个奇怪的白衣人，把我们在客栈前的阵法给破坏了！”

  程臻道：“什么白衣人？长得什么模样？”

  小厮道：“那白衣人是个少年，长得很……很……”

  程臻喝道：“很什么？！”

  “很一般。”

  门外一道平静而好听的声音响起。

  程臻看去，见一身着白衣的少年正慢吞吞地提步走来，他眉毛如画，双眼清亮无比，但语气却平平，整个人就像一面波澜不惊的湖水。

  他本就心里奇怪以为是哪个白衣少年，近几日相接触的不过只一个在为卿身边的瘦弱书生，看起来乖顺得很，但现在观来，倒不是个平淡无奇的角色。

  郁矜开门见山，问道：“程臻，为卿呢？”

  程臻以为他是来找茬，听见这句话，看他的眼神奇怪起来，道：“我还想来捉你来问，你不是和那傻子待一块吗？”

  郁矜道：“不在，那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要走，这番操作把后面赶来的人给整得动作一顿，齐齐发懵，程臻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道：

  “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那日的仇，你拿命来抵吧！”

  郁矜偏身躲过他的冷箭，皱眉看着他，道：“我与你什么仇？”

  程臻道：“你管什么仇，你只管拿命来！”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见一抹淡紫色衣裙在眼前飘过，程臻转身，很快上前扼住了正欲逃跑的女子的喉咙。

  郁矜看清了那姑娘的脸，正是圆儿，他一惊，见那圆儿在他手里不断挣扎，口中支支吾吾地喊着：

  “救命……救命，公子救救我……”

  郁矜没有动作，和圆儿对视了许久，也未曾改变一丝神色，他看着圆儿眼睛里流露出渴望——那种对生命的渴望，她不想死，她的眼睛里全是动人的哀求和不甘。

  只稍片刻，圆儿似乎晕了过去。

  程臻松来扼住她喉咙的手，任她从手里滑落下去，倒在地上，他看向郁矜，眼眸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兴趣，打量着他，道：“我以为你会来救她，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不就是爱扶贫济弱吗？爱拯救苍生，爱世人……难道你不是君子？”

  他这一番话里带着冷嘲热讽，但郁矜并未在意。

  郁矜从袖口里唤出寒英剑，握在手里，剑指着他。

  程臻挑眉，道：“刚才为何不出手？”

  郁矜道：“与她无关，你杀了那片小巷子的人。”

  他像是陈述一个事实，没有愤怒和悲哀，倒像是例行询问般，这让程臻的一些怒火无法释放，他道：“怎么？你要为他们报仇？”

  郁矜道：“不是报仇，是除恶。”

  他说完，不等程臻开口，便直直刺了过去，他剑法并不统一，出法千变万化，程臻上次就觉得他的武功在这世上就特别奇怪，像是被某人教导，但有时候又是乱打一通，不按常理出牌，一套程臻觉得平凡的招式就能被他打出，颠倒招式，出法不一，又混乱无章。

  打了半晌，程臻被他气笑了，道：“看你心平气和，怎地出法如此凌乱不堪？这套招式当真下流粗鄙，毫无章法，乌龟起舞。”

  郁矜毫不见动怒之色，道：“那你可就把天下武林的各大流派全侮辱了一遍，我虽然每一样都学的不精，但大差不差地也掌握了精髓，这般胡乱打法，也只有高手过阵才先显得我落于下风，但见你我成平手，也足以见你水平如何了。”

  郁矜本就是得理不饶人的狠人，又不喜直接批判，什么话都是拐了七八个弯说了出来，若是个愚笨不通人情的听了，那话也很快地过了，但若是聪明的人听了，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他把话语包装了一层，拆开全是黑苦水，劈头盖脸地往人身上浇了去，反倒让人瞠目结舌。

  他有段时间接受到的全是善意，反而把他的刻薄给藏了去，有时候在和岑无蔚打架的时候，他都能把这个处事不惊、向来伪装得滴水不漏的狡猾少年给气得脸色发黑，可见郁矜的言语之间得多冒犯人。

  “很、好。”程臻脸色铁青，活像阎王再世，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柄弯刀，正要和郁矜打，却听郁矜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话听完。

  郁矜道：“你别着急和我打，你看看身后，你不准备把为卿抓住问话吗？”

  他这话说得突然，若是换做平常，程臻定不会中了这伎俩，但他现在怒意上头，哪有理智可言，他转身回头，在这稍稍一片刻，倒在地上的圆儿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握住郁矜递过来的手，很快站了起来。

  郁矜把她揽上剑，御剑消失在了原地。

  程臻在转过身的刹那，心里暗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当他再去寻找郁矜，可哪还有他的身影？他细细回想了一番，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想起来郁矜和他打的过程之中，三番两次地转移路线，但每一次都是落在了圆儿的身边。

  这二人竟然认识！还当着他的面耍计谋！

  程臻面色阴沉，忽而冷笑，道：“好一个狡猾的狐狸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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