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隆冬，半明半暗的天际飘飘扬扬落下了宛若鹅毛的雪花，寒风瑟瑟卷起地面上的颗粒尘埃撒向胡同大街。

  积了雪的银装素裹与红了脸的稚嫩小儿相互映衬，不矛盾，甚者更显顽童的天真无忧。

  由于王府内柳姨娘怀有身孕，不宜伺候主子，故只有王妃一人伺候，念及偶有身子不爽之时，恐怠慢了王爷，故初二那日便做主抬了三房妾室送入后院，以免被人嚼了舌根说是王妃善妒。

  同时，思及柳侧妃有孕不便，陆王妃特意吩咐了免去了她每日一早的请安，多派了些人手去照顾柳侧妃，以免冰天雪地里出现意外。

  陆王妃向来贤名在外。无论是待字闺中之时的才女盛名，还是成为王妃之后的端庄大方，都叫无数男子为之暗叹称赞。

  不愧是习得女德女戒中的翘楚啊！

  然而此刻的“翘楚”－－陆王妃正靠在座椅上，悠悠然的翻看着案几上的古书。

  “明月照中陆，骏马蹄声响。沃野平原广，寒雀惊风起，戊戍苍茫里······”陆氏边翻边细声启唇念了出来，声线中有着道不出的向往与惆怅，点点无奈更与何人说。

  草原，一望无垠的草原会是怎样的呢？

  难得的女儿心境冒了出头。

  陆氏淡淡地扬起了腼腆温婉的笑意，樱花般的唇瓣粉嫩微微扬，衬得她本就明丽的容颜越发得明媚璀然。

  犹如青葱般白皙的玉指摩挲着泛着书香的墨本，翻阅的动静很轻，但还是阻拦不住右手手腕上玉镯的伶仃碰撞，清脆悦耳。

  身旁伺候的拨雪于此时却有些心绪不宁。

  有件事压在心底久了，眼见王妃殿下似乎又忘了，自己作为奴才自然要稍微提醒一番。

  斟酌再三，拨雪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来至陆氏身边，见到陆氏抬眸时的茫然，她这才轻声开口：“殿下，今日亦是初四了。”

  陆氏不解，思之又想，终于有些恍然大悟。

  也是，十二月二十乃是淮南王洛慎的生辰。

  “瞧瞧，本宫的记性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陆氏打趣道。

  一边的寻春等人低头装哑巴。

  不，您是每一年都记不得王爷的生辰日。

  ＊

  朝阳殿

  康文帝还在揶揄洛慎新得了三位美娇娘，弄得洛慎哭笑不得。

  “怎么？你不喜？若是不行，再叫你的王妃给你挑几个你喜欢的。”康文帝毫不在意说道。

  身为皇亲贵胄，怀成的后院堪堪不过两位女子，哪怕是寻常的芝麻官都不会有这么少的妾室，如今可算是再添三位，望来日多给怀成添几子。

  思之，康文帝洛恂算是对陆氏满意极了。

  不愧是父皇定下的王妃，能堪大任，又替怀成诞下嫡长子，府上的事料理得清清楚楚，不善妒、端庄明礼，实乃众夫人为之效仿的典范。

  “说起来，倒是裴府府上的姬妾较之于你还更少呢，至今不过两位，一妻一妾。”康文帝道。

  前世如梦，到今生变数不少，就好比本该年幼夭折的宛宛这辈子活得好好的，但也有丝毫无变化的，比如裴府的赤诚忠心。

  但，裴砚此人，还不得轻视，虽不知当初他究竟忠于何人，亦不晓得他是否有背叛太子，种种疑虑萦绕在洛恂心中。

  然，今生，但凡他有半分不对劲，稚儿又如何？朕照旧叫他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哪怕裴砚名义上裴太后的侄子，亦是自己的远亲。

  陷入自己思绪之中的康文帝洛恂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胞弟洛慎目光微沉，兴致不佳，周正清俊的面庞恍若利刀镌刻而成，深瞳幽幽，泛着冷然的涟漪与一丝难以察觉的茫然。

  思忖半晌，洛慎抬眸，“皇兄你认为，我的王妃待我如何？”

  康文帝好笑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胞弟，“你的夫人你来问我？按我来看，她自然待你极好，定是恋慕你极了。”若不然，她怎么能做的如此叫人找不到差错呢？

  怀成也真是的，怎么问这种蠢笨的话？

  “······传闻昭阳公主与其驸马恩爱，容不得驸马纳妾。故在得知驸马私养姬妾时，才狠心与其和离。如此，谓之善妒么？”

  昭阳公主乃先帝庶妹，如今居住在盛京公主府内。自从和离后，她便带着亲女深入简出，不谙世事。

  康文帝愣了愣：“怀成，你想说什么？”

  洛慎冷白修长的玉指扣紧了酒盏，良久才放下酒盏，缄默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偶感茫然好奇而已。

  也罢，想来姎知定是爱慕他的。

  许是这几日事务繁忙都不曾与她见面这才有了几分不适，今夜就陪她用个晚膳好了。

  莫名的，淮南王洛慎想起了前几日与元鹤一的聊天对话。

  “······非也王爷。若是您的夫人心中有你，定然会因为你宠幸他人而感到无奈悲哀，但由于她作为正妻需得大度端庄，所以她不得不忍受着自己的丈夫与其他女子恩爱。若是，您的夫人心中无您，那么她自然也不会介意您纳多少女子，有多少子嗣······”

  初听很没甚道理，再细品，却发觉处处是理。

  成婚多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与自己似乎隔着一层触之不及的膜隔阂，哪怕他们两人已有一儿一女，但这依旧消减不了自己心中莫名的思绪。

  忆起往日陆氏清婉美好的笑颜，洛慎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了下来。

  说来亦是好笑，听说元鹤一又被沁阳公主拒之门外了。

  听说沁阳公主喜看戏听曲，故元鹤一休沐时常徘徊于［春景轩］静候佳人。

  听说······淮南王妃与华灼小郡主不日就要前往圣堂寺祈福了。

  ＊

  许久未出门，洛宛难得不掩笑容，端着酥饼边吃边看起了街边美景。

  “母亲，怎么突然就要去圣堂寺了？”

  圣堂寺乃盛京边缘山上的一座寺庙，其中有位净无师傅盛名在外，据说有金口一开断祸福之能力，叫无数人为之心动并前往。

  往日寺庙是人头攒动，这几日许是大雪下着了，弄得不少人都不轻易出门，这才清闲了几分。

  陆氏笑容不变，“自然是给我们宛宛祈福的。”［望我儿顺顺利利。］

  ［当然，也不晓得给他送些什么，就当祈福求个平安符给他罢。］

  洛宛:······噢。

  好像是她爹的生辰要到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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