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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看你这么惨我可开心了


从小到大,温娇最讨厌的一种男生,就是总试图跟你传授些大道理,发现讲理竟讲不过你时,便恼羞成怒、哭哭啼啼、耍赖打滚,不是输不起就死鸭子嘴硬,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我让着你”,就是道心破碎哇哇大哭,嚷着要去告老师的。

  都什么玩意儿!

  显而易见的,目前的陈光蕊就正处在后一种玩意儿的状态。

  请的外援敌不过温娇的外援,讲大道理又敌不过温娇的伶牙俐齿,陈光蕊崩溃之下,竟然还想借着被提审的机会去堂上告温娇。温娇被他这副胡搅蛮缠的样子逗乐了:“告我什么?告我竟敢不以你这个小人为天,不肯任由你辱骂,还胆敢与你和离,就一定是狐狸精变的?”

  相传春秋之时,某大夫想要除掉自己的老丈人。他的妻子得知此事后十分为难,告诉亲爹则老公性命不保,不告诉亲爹则亲爹性命不保,于是她向母亲讨教,母亲留下一句至理名言:“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

  人尽可夫,这四个字虽然在后世被传谬了意思,但它们的本意确实十分彪悍,通俗一点就是,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有什么好金贵的?

  殷温娇就是把陈光蕊看得太金贵,才把对方的一言一行装在心里,明明是对方太狗,被气得活活上吊的却成了她自己。换成温娇,一个狗男人算什么?天地之间,没人能比她自个儿贵重。她既然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就绝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一丝一毫的侮辱。这并非自私自利自我意识膨胀,而是自爱自尊。

  陈光蕊神色得意:“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我就是知道,你不是满堂娇。”

  温娇顺着他的话,笑吟吟道:“是啊,我不是满堂娇。她恨毒了你,情愿一死,好招来我这只恶鬼为她报仇。你看,我做的这一切,她泉下有知,会满意吗?”

  “满堂娇温柔可爱,才不会如此伶牙俐齿,如此恶毒。”陈光蕊咬牙。

  温娇“哈”地仰面一笑:“你直接说她是个老实人不就完了。这时候你身陷囹圄,倒记起来了满堂娇的温柔可爱,你骂她淫妇荡娃时,怎地就记不清她的好处?依我说,她当然会满意,毕竟除非天生的贱骨头,谁会乐意看到逼死自己的人娇妻美妾、仕途亨通呢?所以我说啊,即便她有不满,也最多觉得你还不够惨。”

  “你认了?”陈光蕊双眼一亮,“明儿公堂之上,我要禀明京兆尹,看他不问你个妖言惑众、迷惑殷相、陷害朝廷命官之罪!”

  “啊哟,我好怕啊~”温娇一手捧心,语气夸张,“可是,证据呢?你空口无凭,当堂诬赖前妻是妖精,不怕被当成疯子?我可警告你,你若是敢胡乱攀咬,说什么‘只消把她传来,一盆黑狗血就能现原形’之类的胡话,我可会当庭申请与你同领。我淋一盆,那你也得淋上一盆。我甚至还敢喝下去,当然你也得跟着喝。届时也让你曾经的同僚们看看你堂堂状元郎、昔日的大学士满身狗血的丰姿。”

  陈光蕊抖了抖。

  “再说了,陈郎,你就这么有底气,觉得奴家一定是妖精变的么?”放下手里提着的食盒,隔着木栅,温娇逼近陈光蕊,柔情万种地抽出帕子要给他擦汗。

  陈光蕊瞳孔紧缩,下意识后退一步:“满堂娇绝不会如此大胆,以妻欺夫,乱了纲常!”

  温娇大笑:“纲常,你跟我讲纲常?”

  上大学时,三纲五常问题她还真仔细钻研过,得出结论,这几样是环环相扣的配套体系。如果只单提其中一条而不谈其他,那绝对是别有居心,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很狗的男人的时候。

  “是是,夫为妻纲,所以夫婿就可以隐去自己的责任,苛待甚至逼死自己的妻子。那你怎不说夫为妻纲的顶头还有个君为臣纲?臣子失印信,犹如妇人失节,你既然觉得我失贞就该死,那么你自个儿印信被两个地痞占走的时候,怎地还有脸复活,怎么不在洪江龙宫里就拔刀自尽?我当时自有贼汉逼迫,你也被洪江龙王把刀架在脖子上,不还阳就得魂飞魄散?”

  陈光蕊一窒,片刻后一振袖:“官场沉浮,遇上些风波原也正常。你不过是一无知妇人,懂得什么?”他掩面大哭,“可怜我陈光蕊堂堂大丈夫,只因出身寒门,无人可以做靠山,生生叫一介妇人依仗着权势欺辱至此!”

  看来后来唐僧那动不动就淌眼泪的毛病是遗传自亲爹。

  温娇好整以暇地把帕子叠成了一朵花:“我不懂?”

  在现代时,空闲时间她可没少刷反贪剧,她可真是太懂了。

  “陈光蕊,你若只是一个文渊阁这清水衙门的学士,当然会洁身自好,毕竟底下人想行贿也看不上你。你先前敢收受贿赂,仗的不过是你丞相女婿的身份,自以为在我爹爹面前有了几分分量,可以插手官员任免,这时你的清名和抱负丢去了哪里?你觉得御史揭破你受贿就是我仗势欺人,你这么蔑视权势门第,当初被我的绣球砸中时大可严词拒绝,宰相女儿不愁嫁,没得非要死赖着嫁给你一个光头状元的道理,可那喜出望外入洞房的不是你吗?君子傲王侯,早干什么去了你?”

  “醒醒吧,儒家浩然正气,心怀黎民,固然是君子高节——可那不是你。你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你不过是个头顶孔孟之道的禄蠹,少拿古时候的圣贤名臣给你自己脸上贴金。”

  陈光蕊被她的一番剖析说中心思,一时又羞恼又愤恨,感情的激流反复冲刷着他脆弱的神智,陡然头一晕,不由得坐倒在稻草上:“妖妇!”

  温娇笑意盈盈:“是啊,我是妖妇,你是什么?是跟妖妇辩经都辩不过,只会骂对方是妖妇的没皮老鼠。毕竟诗里说得好,‘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么。待到明天过堂,再撒泼装疯一番,就更变成一只没皮没脸的疯老鼠了,我等着看你的笑话!”

  “你是特意来羞辱我的?”陈光蕊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

  温娇提起那无人在意的食盒:“江流儿念你在牢里吃不好,求我给你送点吃的。”

  “至于我自己嘛,”她整理着臂弯的披帛,猩红的颜色,仿若洞房花烛夜高烧到天明的红烛,嫣然到灼人眼目,“我就是特特来看你笑话的。看你这么惨,我可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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