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尽管之前已经见识过云绾棠在宴厅内亲眼看他砍断老嬷嬷一只手，依旧面不改色的模样，多少还是有点意外。

他印象当中，云绾棠的确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是会一直待在宅院当中的主儿。

但也从未接触过生死的尔虞我诈，又如何能做到现在这般，杀人不眨眼？

“我心性不爱杀人，可世间的规矩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云绾棠对上陆翊的视线，仿佛一下子就读出他心中所想，解释道，“如果有人给我下毒，不惜一切代价要铲除我，我又何必仁慈？”

前世的云绾棠，见识过陆翊的手段，当时她其实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陆翊为人可以这么狠。

直到她曾经在侯府懦弱仁慈，结果被欺辱，还被背叛谋杀后，云绾棠终于明白了。

对蹬鼻子上脸的人，就是不能够太手软。

而陆翊的处境，比云绾棠当初在侯府还艰险千百倍。

他但凡有存余一丝善良，都不可能活着，他留下的那些祸害，早就把他的扒的什么都不剩了。

陆翊跟云绾棠四目相对，袖口中的指尖轻轻蜷缩，许久，才道，“你说得对。”

他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理解他的‘恶’，没想到...

云绾棠自是不明白陆翊现在心情的转变，只是看了他一眼，很快就道，“诏儿，把大齐国的袖箭给我用一下。”

大齐国以武将著称，混迹于江湖间，国民爱收集武器和暗器。

诏儿是大齐公主，对这方面尤其痴迷，云绾棠给她发的月钱，她都拿去买那些玩意儿了。

平日里在侯府院落当中，没有差事的时候，就喜欢捣鼓自己的这些小物件。

云绾棠都见过，自然也清楚诏儿身上都配备了些什么。

诏儿闻言，还有些舍不得地缩缩手，抿抿唇角。

“我只是借用一下，过会儿就还给你。”云绾棠好笑地道，“你损失的箭弩，我到时候再给你买几套，好不好？”

诏儿这才将袖口拂开，拆下原本装在手腕上的袖箭递给云绾棠。

云绾棠又不知从哪摸出一只瓶子，拆下袖箭中的箭弩，把箭尖头往瓶子里怼，等箭头沾染粉末以后，这才重新取出来。

“毒？”陆翊眉宇轻扬。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云绾棠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即把袖箭装在自己的胳膊上，朝陆翊道，“既然陆相对这院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不知能否确定埋伏之人的位置？”

陆翊也是轻声一笑，没有答话，只是原本搭在云绾棠腰间的手突然变幻位置，落在她的肩膀处。

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握住云绾棠戴袖箭的腕口，缓缓抬起，最后推向正对他们十二点钟左右的位置，沉声道，“出箭。”

随着陆翊话音刚落，云绾棠立刻将袖箭的箭弩射出。

箭弩划破风的轨迹，传来“嗤嗤——”的声音。

很快，不远处就响起一阵惨叫，但只有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死了！究竟是什么人？！给我出来！”

方才还平静至极的后院，此刻顿时响起一片喧闹。

“诏儿！”云绾棠低低轻喝道。

诏儿会意，很快就踏着轻功腾空而起。

这院落中埋伏的刺客远远看到披着陆翊外衣，戴蚕丝面具的诏儿，果然上了当，开始吼道，“是那条鱼，给我追！”

很快，院落有数不清的黑影掠出，齐齐掠向诏儿离开的方向。

直到附近的动静彻底消失，云绾棠才和陆翊从那块隐秘之处出来。

他们绕过布置囚笼的机关，前往藏解药的房间。

路过那名被箭弩射中的刺客时，云绾棠脚步还顿了顿。

她的箭弩正好刺进刺客的心脏当中，毒直接入心脉，所以那名刺客才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散掉最后一口气。

哪怕云绾棠的箭上没毒，这样的伤，也是致命的，只是死的稍微慢点罢了。

云绾棠微微拧眉，有陆翊的指引，她射箭弩时的手，出奇的稳准狠。

这个男人，真是可怕。

“怕了吗？”陆翊注意到云绾棠的视线，哪怕是跟上来后还漫不经心的，眸色暗沉地问道。

“怕？”云绾棠余光斜睨向陆翊，勾唇地道，“我想学，可以么？”

依照她前世的记忆，未来的西岳不会太过太平，她必须得学一些自保的本事。

袖箭隐匿又便于携带，其实很适合她。

云绾棠从前觉得袖箭杀伤力太小，临时淬毒需要时间，遇见突发情况只会显得鸡肋，这才没有配备。

只要她能学会陆翊用箭弩的手法，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陆翊心头浮现的一抹阴鸷笃然褪去，他身子停住，怔怔地望着云绾棠。

“唔...”陆翊走在云绾棠前面半步，这会儿一停下，云绾棠一张脸直接撞在他后背上。

她瞧见陆翊沉默良久都没有回应，气息幽深，忍不住有点尴尬，“不...不行吗？”

果然，让陆相百忙之中来教她用袖箭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

何况云绾棠手中的海棠玉佩早就已经还给陆翊，她现在连夜棠阁的门都进不去。

就在云绾棠一口气正要叹出的时候，陆翊忽然道，“如果今日能活着回去的话，可以考虑。”

云绾棠一愣，等明白过来陆翊的意思后，直接绽开笑容道，“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陆翊望着少女绝美如海棠花一般娇嫩的容颜，又觉得耳根子开始发热，直接收回目光，抬步继续往前。

云绾棠连忙跟上，直到打开藏解药的房间大门，她才重新生出警惕来。

陆翊俊逸的容颜透着宛若冰窖一般的寒，带着云绾棠越入门槛后，却没有再继续走。

他余光扫视周围以后，最后落在不远处悬挂在房梁上的一只瓶子处。

“这解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挂在那里，有诈吧？”云绾棠自然也看见了，皱眉问道。

“嗯。”陆翊没反驳，只是手腕一翻，摸出一枚银两，然后砸向地面。

一时间，墙壁上开始出现凹陷，有弓箭“嗤嗤——”直直刺向银两掉落的地方，很快银两周围就都扎满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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