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此事确实是见不得人，杜芸香被放置在一处窗户被钉死，丝毫透不进光的屋内，身下的床铺陈旧，有着肉眼可见的灰尘。周围空气浑浊，木头潮湿发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抬头一望，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遥遥挂在房梁上，网面上的蜘蛛缓慢爬行，被吃了一半的虫子残肢如同黑暗中的眼睛，于一片沉寂的黑暗中，窥见屋内这不为人知的景象。

  显然是李望舒在惊慌之下，费尽心思在千机阁内找了一处多年没有人踏足，积累陈年的灰尘的屋子。

  楚明溪进来的时候，将门推开一条缝，白日的光从屋外照入，透过长而窄的过道，照在杜芸香毫无生气的脸上，楚明溪的手轻轻在她青灰的脸上拂过，许久，闭眼发出一声长叹。

  略显昏暗的屋内，她神色肃穆，声音很轻，话的分量却极重。

  “在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同样珍贵。以后，这种为了一己私利而残害他人性命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低到听不见，只是嘴唇在动：“芸香，再见。”

  楚明溪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杜芸香，大步走出来，依旧是平日那副沉稳和冷静的模样。

  文素荣见她神色平缓，只是眉眼之间隐隐有厌倦的神色，却不是针对她或者李师姐。她顺着楚明溪的眼神向着遥远的天际一望，只看到几朵不辨形状的云，被太阳的光晕染上一层又一层的金色。

  像是……对某种环境的厌倦。

  文素荣不敢去细想，正盘算着要怎么开口，楚明溪凉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你想活下去吗？”

  文素荣浑身一震，点头如捣蒜，再也顾不得半点形象：“想！想！想！”生怕回答稍微慢一点，楚明溪就会开启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机关，将她乱箭射死。

  楚明溪低头，仔细地看着她，目光幽深，说道：“这千机阁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你、杜芸香、我，还有更多的人，都是随时会被利用、被抛弃的棋子，看似有着自己的思想和谋划，实际上我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在执棋人的预料之中。我不管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通过杜芸香将所谓的禁书放在我和白慕雅的房间，如果你不愿意像杜芸香一样被人算计致死，那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怕死是人的天性，文素荣亦是如此，她早已察觉到四处看似宁静祥和，实则暗藏杀机，一直在苦寻破解之法。那日之所以偷听楚明溪和迟承稷说话，也是怕他们二人聚在一起谋算着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只可惜并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还引起了楚明溪的警觉，她也只能将此事蒙混过去。

  此刻她听见楚明溪这样说，毫不犹豫地应下，对着楚明溪抱拳，飞快地回答：“请您吩咐！”

  楚明溪低声和李望舒说了几句话，确认了一下李望舒原先的计划，对着李望舒吩咐道：“你按照原先计划将杜芸香送出去，目的地改为流云客栈后面的树林，去那里找一个姓顾，用面具遮住半张脸的男人。”随后悄悄说了两人碰面应该对上的暗号。

  “你还有随从？”文素荣诧异的话脱口而出。

  “看来你调查过我。”楚明溪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文素荣低头不语，背后有冷汗滑落，好在楚明溪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对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你按照李师姐的计划行动，带上杜芸香的东西，扮作她出城。回来的时候带上治伤寒的药，就说是看我生病，替我买药去了。”

  楚明溪进城的时候的确只带了萧云舟一个人，然而，母亲派来的人找了过来，并且已经在千机阁之外找地方住下。

  虽然萧云舟当初没有明说母亲来的人都有谁，但是以楚明溪这么多年来对母亲的了解，其实真的不难猜。

  楚明溪秉持着超强的随机应变、以及利用身边所有资源的能力，让李望舒去找母亲派来的人，从而解决眼下的困境。

  “千机阁内就有药，何须出去买？更何况，出城所耗费的时间远比买药要多，这借口恐怕不能服众。”文素荣立马提出疑问，忧心地望向楚明溪。

  “这你不用管，我自由打算。”楚明溪很快回复，神态无比自然，似乎已想好了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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