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众人在饭厅集合。

  姜芳华和沐云舟、姜楚尘进来时，小队已经全部集结，正闹哄着就白水啃大饼。

  在别人吃饭的时候发布任务实在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于是她转身将手里的一沓纸递给姜楚尘，自己去厨房觅食了。

  翻了一圈，大饼袋被彻底掏到底了，最后还是找到一袋干面条，被压在面粉袋下面，昨天她没细看。

  幸好这面条装得密，没被压碎，锅里还有滚着的水，面条下锅，一炷香就煮好了。

  简单调了料，一大份拌面做好。

  喊沐云舟端饭筷，两人一齐回饭堂。

  于是，啃大饼的诸人看着队长三人吃着的香香的面条开始后悔自己早上起早抢大饼的鲁莽。

  嘴里的大饼瞬间不香了。

  没抢到大饼的人，一窝蜂地到厨房，虽然锅里没有面，但袋子里有干面条啊，煮面条还是会的。

  于是李二蛋又被动接受了一波谴责，有面不煮，天理难容。

  一顿饭，风风火火吃完，姜芳华叫人先去收拾碗筷，把地方腾干净，然后到四方院集合商议往后的安排。

  今早的事提醒她，饭堂再像会场，还是饭堂，不是说事的地方。

  四方院院内。

  姜芳华拿过在姜楚尘那处保管的一沓纸，一项一项说着自己的安排。

  在正事面前，她向来快言快语，直刺要害，爽快而利落。

  铺子是不行了，他们要将别庄办成酒庄，别庄景虽好，但对富贵人家来说，不算难得，没有吸引力，他们首要的任务便是重整酒庄。

  昨夜她画了大概的设想图，将图交给沐云舟。

  “做成这样，你要多少人，多少钱？”

  她相信沐云舟一定可以做出来，便只问所需所备。

  沐云舟也不拖沓夸强，认真看过图纸，心里有了底子，说出自己的想法。

  “小姐所画，做出来不难，重在设计，材料和人工都可从别庄和山上找到，将土生那一队人交给我，五天内都可办好。”

  姜芳华就喜欢沐云舟这给她省钱又高效利落的办事态度。

  “好！”

  转首吩咐李土生，“土生，你这几天带小队跟着云工，你们在云中就多有合作，也算默契。”

  李土生听命：“是！队长放心！我们这队人都上过云工的机关入门课。”

  姜芳华点头，继续安排后面的事。

  已经到了别庄，他们的酒也要安置好，别庄的仓库在枫林和花海的交界处，她去看过，里面架子什么的都齐备，但摆置不适合放酒，需要重新整理内里，还有一批酒，她是想埋进枫林当藏酒的，过些年或许还能成为这处别庄的镇庄之宝。

  “李虎，你们小队向来负责云中酒坊的巡防，对仓库内里的摆设也熟悉，这张纸上写的是这批酒具体怎么分配安置的，你看图安置。”

  李虎上前接过纸，他们进小队时都已经上过学堂，且入队前都过了队长设的文试，看书识字不在话下。

  扫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确定没有问题，回应道：“是！队长！保证两日内完成！”

  除这些外，别庄的打扫还需要人手，各院的硬件布置由沐云舟负责，但软装还要好好布置，这需要布置的人有才学懂风雅，这里，只有姜楚尘适合。

  “姜楚尘，这件事你负责，我在这一途只有一些小心思，但大框细节还要你把控，这里是我画的一些想法，你可用可不用，随你决定。”

  姜楚尘在她认真交代的事上从不含糊，接过纸，看了几眼，眉头微挑，漫不经心却又无比自信地接过令，“可以，不过我可没有沐云舟那么会抠搜，我要钱，两千贯！”

  姜芳华有一瞬的僵硬，完蛋，没钱，想过多，但是真听到还是完蛋样，没钱！

  “三百贯，你先用着，用完来取。”看来，这几天还要偷摸搞钱。

  姜楚尘哪里不清楚她没钱了，还是个奋斗四年仍然时时没钱的穷光蛋。

  “行！记得快点挣钱，不然搞不好！”

  姜芳华装淡定点头。

  这些年，哪里都要钱，她算账算到头秃，也只有钱能叫她为难了。

  “你要谁帮你？”

  姜楚尘扫视一圈在周围围着的人，指着长相端正的李大明，道：“他吧，再叫他随便挑五个人就成。”

  姜芳华点头转身吩咐李大明，李大明当场问队里的人谁愿意跟着楚大夫，小队里的人站起，他挑了先站起来的五人，姜楚尘安排的人手彻底定了。

  姜楚尘的事情搞定，她心里暗暗记住搞钱这一件事，继续安排后面的事。

  “李大明队里剩下的五人这几天帮我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落选的五人瞬间又燃起热血，“队长！什么事？！我们保准办好！”

  姜芳华也不卖关子，指着外面大片的枫林道：“给我将这枫林中漂亮的叶子捡出来，每人至少捡千张，记住，要漂亮要大一点，至少要能在上面写下一句诗。”

  这下不只听吩咐的五人惊讶，围坐在旁的人都惊讶不已，“队长，我们捡破叶子干嘛？”

  姜芳华故作神秘道，“这可是我们的法宝，是我们云中酒坊扎根定襄至关重要的一环，你们全体这些天若有闲暇，记得用树枝好好在地上练练字，具体练什么字，等会儿我贴在四方院门口，你们多看看，这几天一定要记熟，不可有错漏。”

  众人一听，又是背诗又是练字的顿时哀嚎一片。

  姜芳华等他们的嫌弃劲儿过了，安抚好众人继续安排任务。

  “李驱奴，咱们初来定襄，什么都不熟悉，这几天你带人将定襄的厉害的官商都打听清楚，将城里的大铺子主家和所售商品都记下，再将别庄附近的环境勘察清楚。”

  “壮大大，你们小队这几日跟着我，楚尘，这几天云舟没办好事，你那边的事也难以开展，今后两天就跟着我去奴牲市场去看看，你是大夫，在看人体质这一块儿比我周全。”

  姜楚尘点头回应。

  都有了大方向，姜芳华也不再去干涉他们内部的安排，只照旧问道：“还有问题吗？若无问题便解散吧，各自跟着带头人忙活去。”

  往常都是没有的，今日却是不同。

  “队长，我有一个问题。”正等她要走的时候，李驱奴站起来，大吼一声。

  这一声像是要壮烈牺牲一般，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众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有疑问，毕竟队长的安排向来清楚，他们都是眼聪耳明的，有队长说可以办到，那就是能办。

  姜芳华倒没有怀疑李驱奴的能力，小队里面，他与她相识最早，开始是朋友，后来不常相见，再后来，大家都是民兵，只不过她不需要待在育英巷学习练武，再后来，她文试武试、选德选智选了这五十人，大家虽都听命于她，但除了队中上下级的关系，他们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之谊。

  她对小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十分了解的，李驱奴不是会为难以完成任务而出现异态的人，实事求是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基本守则，不会因为这个而自卑忸怩。

  “何事？”她沉稳询问，安抚旁边过分躁动的人。

  李驱奴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队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嗯不对。也算大事吧！”

  “无妨，你说便是，我自会实事求是对待。”

  李驱奴听了她的鼓舞，开口便没那么艰难了，“队长，也是我刚刚有的念头，以前，咱们在云中，人人都知道我们是民兵，小队指谁，云中百姓人人都清楚，队长用各小队队长的名字唤我们也不奇怪。

  可在定襄，我们是队长带来的，民兵是云中的身份，在这里我们只是队长的兵，队长该给小队起个正经名字了。”

  说完起名字这话，周围的人瞬间沸腾起来，纷纷叫嚣着起名号。

  姜芳华从前不是没想过这事，但他们本质上隶属于云中县衙，小队不完全是她的人，她不能借着嵇叔安宁婶就肆意妄为。

  但眼下由他们提出却是有不同意义，她看向周围的人再次问道：“大家可同意否？”

  话音未落，便得到统一一致的回应。

  “同意！”

  如此，她便不矫情了，她总比寻常少年郎多许多顾忌，难得被这些少年人的朝气引领。

  她仔细思忖一番，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纸的背面写下三个大字。

  少年们按捺不住起身到她身边偷看，不时她身边便围满了人。

  “聚！北！辰！”

  “好听！什么意思啊队长？”

  “云中的星空很美但每晚最亮的还是最北边的北辰星，云中在离国最北，我们回家的路就是北辰星所指的方向。以后，我们会穿过并州，探河东，望长安，东闯豫州，南下荆扬，这路上我们一定会遇到许多艰难，甚至危险性命。若有一天我们走散了，便顺着北辰星的方向回家等我们再次相聚。”

  “也希望每当天光乍亮北辰星彻底消失的那一瞬，我们都能够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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