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的外科医生总是能够化险为夷，而更高明的境界是根本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卡伦的手术似乎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惊心动魄的大抢救，整个手术就是一针一线按部就班地完成，他术后很快从CCU转回普通病房，他本来应该入住华侨楼的VIP病房，但是卡伦先生本人和家属都不同意，一定要转回外科研究所，这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安全性，毕竟华侨楼与杨教授上班的外科研究所还有一定的距离，一旦有什么意外，分秒必争。

        看来外科研究所的扩展势在必行，依靠这一层楼的普通病房显然无法满足患者的需求，VIP病房、ICU等等都应该加上，好在外科研究所的楼层还有拓展的空间，这栋楼以前就是备用楼，一直没有启用，当年搞日间手术没有搞起来，一直闲置未用，现在被杨平拿来做外科研究所，除去一楼用作门诊，病房、实验室占去几层楼，还有好几层楼可以利用。

        杨平计划，将剩下的几层楼利用起来，扩展病房、增加VIP病房，增设ICU，这样才是一个完整的治疗单元，VIP可以作为科室的主要经济来源。

        没办法，目前在医疗上只能“杀富济贫”，这是全世界通行的做法，富人拥有雄厚的资金和高端的保险，钱对他来说毫无压力，但是穷人，生一次病可能就破产，在富人身上挣钱，在穷人身上做慈善，虽然听起来对富人不公平，其实这是最大的公平，富人拥有财富之后，应该有责任照顾这个世界的穷人。

        欧美人的家族观念比我国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这些大家族，井然有序，卡伦的家族成员除了留守在瑞典的，其他好几个跟着来了中国。

        回到普通病房后，卡伦开始逐渐下床活动，这对一个曾经依靠ECMO维持生命的垂死病人来说，无疑相当于重生。

        罗尔夫冷静客观地说。

        里高扬诚心诚意地问道，他与罗尔夫是多年的好友，两人亲密合作，让BG集团一路高歌猛进，论企业管理，他是高手，可是论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社会关系，罗尔夫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曾经为BG集团收购或消灭其它公司提供商业之外的支持，叫做社会学支持。

        美国患者不管是谁，只能去乖乖地排队，无法获得可以提前手术的VIP权限，不管什么途径都不能。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比如我可以捐钱给他们医院，甚至可以赠送巨额的财富给杨教授本人。”里高扬有点绝望，希望抓住最后的稻草，何况这不是一根稻草，而是一根结实的救命绳索。

        约翰内森还是摇摇头，并且微笑：“你觉得杨教授这样的人是金钱可以收买的？”

        说这话的时候，里高扬觉得自己很悲哀，看病还需要这样考虑这考虑那，生怕得罪人，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里高扬。

        “那只有最后一条路，去找锐行的黄好好谈谈，诚心诚意地示弱道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卡伦家族的事业遍布全球，缺少中国的全球怎么可能是全球，所以卡伦一直有意与中国合作，希望能够在中国拓展市场，而宁琪却有意进军一些基础行业，比如特种钢材、各种新材料、数控机床、各种尖端设备等等，所以双方也算是双赢。

        梅奥的神经外科主任约翰内森很遗憾的表示，他也无法提供帮助，三博医院关闭美国人的VIP权限，他的私人关系派不上场，如果没有关闭VIP权限，他可以利用与杨教授的私人关系帮忙走VIP途径，提前安排手术。

        罗尔夫确定地说：“有用，他是杨教授的代理人。”

        如果不手术，他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怎么可能撑这么久呢，要是在美国，他马上可以手术，但是十分明确的是美国没有医生可以完成这个手术，而杨教授不可能来美国。

        里高扬眼里立刻放光：“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对，现在示弱，一旦术后恢复再也不用依靠他的时候，我们在翻脸，任何合约不就是一张纸吗。”

        “让我们退步，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还算强健有力的心脏得到修补之后，卡伦无论是精神还是气色都好了很多，如果不出意外，再活几十年不是问题，他康复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自己的儿子，前来探望他的长子，让他找到中国的宁琪董事长，卡伦集团非常愿意与这位中国伙伴合作，在炼钢及其它基础材料方面展开广泛的合作，要不是这位中国朋友的帮助，现在卡伦不知道在哪里。

        罗尔夫很是无奈地摇头：“随着我们情报的进一步深入，杨教授的安保措施远远比我们想象的强大，看似只有几名安保人员，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强大的安保体系在保护他，可以这么说，我们在盯着别人，别人也盯着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并不是密不透风，很遗憾地告诉你，可能我派出的人早就暴露了。”

        宁琪现在跟小苏的关系很好，成为了好姐妹，为了感激杨平，她已经和小苏约好时间，邀请杨平和小苏一起去她家里吃饭，她亲自下厨。

        里高扬很是为难。

        里高扬脱口而出。

        罗尔夫毫不客气，从事社会学工作的罗尔夫，深刻懂得进退。

        “能不能换一个身份和名字？”

        “不可能！”

        夏书再一次给卡伦做床边的心脏彩超，图像显示心脏目前的结构和舒缩功能良好，瓣膜的功能非常好，如果说前几天还不能肯定手术取得成功，那么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卡伦的手术取得巨大的成功。

        此时美国的里高扬很是痛苦，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他显得有点心有不甘，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是家族年轻一代的精英，现在要带着家族往前走，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体检发现问题。

        卡伦的床旁放着一叠打印出来的英语新闻，他每天都要看书读报，生病这段时间一直躺在ICU，根本不可能看书读报，现在他要补回来，否则担心自己不能掌握世界的变化。

        在卡伦的治疗上，宁琪出手帮助，这让卡伦不再犹豫，再也不想挑选合作对象，直接与宁琪合作，这算是对帮助的一种回报。

        里高扬沉默了，之前为了招揽他，多高的待遇都无法让他心动，现在谈钱显然是一时冲动。

        约翰内森摇摇头：“不行，杨教授的记忆力很好，尤其是对病例资料简直是过目不忘，你的影像图片我给他看过，就算换一个身份，无论怎么换，你脑子里的肿瘤换不了，他一看就知道是你，一旦发现有欺诈行为，你和我都无法承受后果，你可能最终手术更加延后，或者干脆失去去中国就医的机会，而我将永远无法学习世界上最先进的医术。”

        罗尔夫诡异地一笑：“其实可以这样，你不用真的后退，假装这样，做完手术之后，你的目的达到后，立刻一切照旧，这样可以一箭双雕，既可以完成手术，又可以迷惑对方，然后在对方真的以为我们后退的时候，你出其不意地进攻，他们永远也想不到我们会这样。”

        心脏的血运非常好，心脏上的伤口几天时间就能愈合，所以现在卡伦的心脏上上千针的缝合已经度过危险期，不用担心可能哪一针崩开引起大出血，但是还不能做运动，不能激动，心脏缝合的部位虽然愈合，但是强度比起正常的部位要差很多，运动或激动行为容易引起血压升高，导致心脏缝合的薄弱部位崩裂。

        罗尔夫想了想说：“有一句话你们可能没有听说过，这是一句古老的谚语——对付暗杀最有效的方法是暗杀，对等或者越级的暗杀。”

        罗尔夫摇摇头：“如果是不对等的力量，这种方法奏效，在对等的力量或对方的力量更强大的时候，这种方法只能最终反噬自己，对方也可以这样攻伐我们，这样就没有底线，这个底线不是道德因素形成的，而是力量对比的结果，有时候战争还需要控制在双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比如不动核武，何况这不是战争。”

        瑞典医生将自己收集的关于卡伦的手术资料发给国内的科室同行们，他们开始分析学习卡伦的手术，以提高自己在该领域的治疗水平。

        三博医院因为实验室受到BG集团的毁约，导致数十台设备锁机，损失巨大，所以三博医院一怒之下剥夺美国人VIP就医权限，但是为了人道主义，仍然开通普通就医途径。

        “好吧，我再想想。”里高扬觉得在约翰内森博士这里，已经走不通。

        “你有什么建议？”

        不过卡伦在中国合作的对象不止宁琪一家，还有很多家企业，有些还有雄厚的材料学基础，所以卡伦一直在挑选自己的合作对象。

        里高扬有点不确定地说：“据说杨教授拥有超强的记忆力，换个国籍，脑子里的肿瘤依旧没有换，会不会被认为舞弊，扰乱就医秩序。”

        里高扬吐出一口气。

        “没有其它的办法可以想吗？”

        “那就只能这样，在等待中耗去你的生命。”

        “换个国籍如何，这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罗尔夫建议。

        瑞典医生以卡伦私人医生的身份继续留在外科研究所，他记录这卡伦医疗活动的一点一滴，挖掘这台手术所有的学习价值，不管他所工作的医院院长怎么催，他都无动于衷，能够在这里留多久就留多久，这可是行医生涯最宝贵的一笔财富。

        命运是如此的阴差阳错，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即使坐拥巨大的财富，掌控常人无法企及的资源，医学最发达的美国依然没有办法治好这种病，而唯一可以治好他的中国医生居然现在不能来美国，而不能来美国的原因最终可以追溯到他自己，也就是他自己一手给自己的治疗制造障碍，这是多么的命运弄人。

        里高扬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狼狈，堂堂BG财团的董事长，居然要这样操作。

        “没有其它办法吗？比如从他身边的人下手？”里高扬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必须活下去，什么方法最快最好就用什么方法。

        里高扬现在深刻明白那帮老人的小心思，个个说杨教授属于全世界，搞得好像个个都是慈善家，原来全是给自己留后路，谁不想让自己活久一点，姜还是老的辣，其实里高扬早就应该明白，但是就是不敢相信这些人最后会屈服在生老病死面前。

        “我想想——找黄有用吗？”

        没有办法，里高扬只能去找罗尔夫，他是个专干见不得人的事，常常与做脏活的人混在一起，反正为了利益，这些年罗尔夫没少干上不了台面的事，但是现在杨平哪都不去，就算强行绑他来做手术也行不通。

        里高扬已经参与三博医院外科研究所的排队，按照正常的流程，里高扬的手术排期在一年后，一年时间对里高扬来说实在太久。

        没想到本来十分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里高扬尽量让自己冷静，可是冷静不下来，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情。

        其实，她愿意和宁琪合作，倒不是完全感情用事，而是他很久之前就看上中国这块风水宝地，这里是世界最稳定的地方，世界最大的市场，世界三大经济体之一，也是最有活力的一大经济体，谁放弃中国，谁就放弃了未来的世界。

        卡伦的家属将卡伦康复的消息传到瑞典，整个家族十分震惊，在欧洲无法治好的病居然在中国治好，这让原本对中国陌生的他们现在对中国产生浓厚的兴趣，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国家，如此神奇。

        里高扬稍微冷静下来，细品这句话，觉得罗尔夫的话是对的，他也有亲人，也有弱点，肆意妄为可能最后两败俱伤。

        “你真是个聪明的家伙，这种方法我们不是经常使用屡试不爽吗？”里高扬摸到了思路。

        “干杯，我们深得精髓，所以才事业昌盛，祝你早日康复。”

        “干杯，我们立即启动计划，先退后进，然后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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