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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四章 佛祖


  危险,危险,极度的危险。

  卢仚的神魂放出奇光,心血来潮伴随着莫大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他眼角剧烈跳动着,看着苦海一声轻喝,放出一座宝塔、十二颗玄珠,荡起滔天光焰朝着那老妇人所化的巨怪冲了过去。

  小巷里传来了曼妙的戏曲声,有少女娇嫩的嗓音在‘咿咿呀呀’的唱着。

  不知道哪里传来了野狗的叫声,渐渐地,狗叫声此起彼伏,化为绵绵的声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突然间,卢仚头顶传来了一阵鸡叫声。

  抬起头来,就看到小巷右侧的青砖围墙上,一只高有六尺上下,通体漆黑的大公鸡正站在墙头,双眸喷射着神光,直勾勾的盯着气焰滔天的苦海。

  然后,鸡鸣声不绝,小巷两侧的墙头上,不断有一只只毛色、体型各自不同的大公鸡出现。十支,百支,千支……惊天动地的鸡叫声中,这些大公鸡扑腾着翅膀,犹如闪电般朝着苦海扑了上去。

  在鸡叫声中,更混杂着男女老少低沉的嘟囔声。

  “打,打,打,吃肉汤团的异端。”

  “杀了他,杀了他,不伦不类的光头败类。”

  “剃光头,穿道衣,这个家伙不正经的很。显然非奸即盗,打死拉倒!”

  隐隐绰绰的,大量烟气凝成的朦胧身影浮现,一个个男女老少,手持各色器具,带着滔天的阴气、煞气,从四面八方围向了苦海。

  苦海身上释放的光焰起初犹如太阳一样炽烈炫目,但是渐渐地,随着那些大公鸡的扑击,随着那些人影的快速围绕,他身上的光焰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逐渐的变成了一支小小的萤火虫,被困在了一重重、一叠叠厚重绵密的烟气中。

  戒色和尚若有若无的惨嗥声从浓雾中传来,卢仚皱眉,向前走了几步,尝试着加以援手。但是面前的浓雾格外的厚重、致密,以卢仚如今的修为,用尽了全力,居然无法撕开拦路的淡淡雾气。

  倾力一拳轰向了面前的雾气,就听一声闷响,雾气荡起了圈圈涟漪,卢仚右拳剧痛,三根指骨折断,法力一旋急速愈合,而他整个人,已经被那反震之力震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我佛!”卢仚骇然看着面前的雾气,双手合十,喃喃道:“戒色师弟,不是法海见死不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楼兰古城……实在是诡秘莫测!”

  “楼兰城是个好地方!”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从卢仚身后传来。

  卢仚只觉后心一寒,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透天灵盖,他猛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扎着朝天辫,看上去只有三五岁,生得白白嫩嫩的孩童拎着一串糖葫芦,正站在他身后,小舌头舔吧着糖葫芦,一对儿猩红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眼角不断有血水滑落。

  “楼兰城是个好地方……只是,你们不该来。”孩童‘咯咯’笑着:“尤其是那个光着脑袋,穿着道衣的异类……还有那个吃……呃,汤团,你是吃甜口,还是咸口?”

  孩童笑得极灿烂的看着卢仚。

  和之前看到的老妇人,还有那些烟气凝成的人影不同,这孩童的五官容貌极其的清晰,身形也好似真人一般。

  卢仚的心一阵阵的沉了下去。这般模样,可见这孩童的实力,要比那老妇人,还有那些围攻苦海的人影更强?

  “小僧持闭口戒,已然多年不进烟火食。”卢仚双手合十,肃然向那孩童行了一礼:“所以,什么汤团,什么咸口甜口,于小僧而言,尽是那天空浮云一般,没有任何意义……小僧,不吃东西。”

  孩童舔舐糖葫芦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他呆呆的看着卢仚,突然愤然将糖葫芦往地上一丢:“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按规矩出牌呢?你不吃东西?不吃东西?闭口戒?啊?闭口戒?混账东西……老子打死你这个不讲道理的贼秃!”

  孩童握紧双拳,‘嗷’的一声,双拳荡起两条巨龙一般的狂暴拳罡,呼啸着轰向了卢仚。

  拳!

  漫天都是拳。

  两条拳罡充斥了整个小巷,卢仚的视线中,除了两个小小的拳头,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存在。

  所有的道,所有的法,所有的光,所有的暗,所有有形无形的存在,所有实在、虚无的概念,尽被这两拳轰得粉碎,化为两条拳罡的养料,被吸入了两只小小的拳头中,朝着卢仚碾压了下来。

  这两拳的威势,比卢仚在那斗场中得到的‘拳道’更加的野蛮而直率。

  孩童的出拳中没有任何别的杂质,只有一股赤-裸-裸的意念——我要一拳打死你!

  这是必杀之拳!

  卢仚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所有的法力顷刻间燃烧殆尽,他身体一晃,直接催动了空间法则,随意朝着某处迈出了一步。

  他身边的虚空‘啪’的一声炸碎,无数空间碎片亮晶晶宛如琉璃清晰可见。一圈圈空间涟漪,一丝丝空间裂痕,还有那一层层复杂至极的空间结构悉数显现。卢仚钻进了破碎的空间中,方圆数丈的小小空间扭曲蠕动,宛如一个漩涡,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拳罡划过卢仚的身体,没能命中他。

  拳罡余劲震得卢仚五脏六腑剧痛难当,大口吐血。他身在空间乱流中,却能感受到,那孩童猩红的双眼,正直勾勾的锁定了自己的身形。

  太初混同珠全力发动,斩断天机,断绝因果,掩去了卢仚残留的所有气息、所有信息。

  那双猩红色眼眸的锁定骤然消息,卢仚身上好似被突然移走了两座大山,变得轻松无比。四周的空间乱流,也变得清晰可辨,卢仚好似深水中的鱼儿,灵巧的在乱流中穿梭着,然后找准了一处有天光的地带,骤然一跃而出。

  这一跃出去,眼前已然换了一方天地。

  不再是那有着江南风貌的杏花春雨小巷子,而是变成了一座巍峨宏伟的府邸。

  面前是一座极其恢弘的大殿,卢仚正站在大殿的殿前广场上,正前方一字儿排开了五座极其高大厚重的青铜大鼎,广场左右两侧,则是排开了两列铜龙、铜麒麟、铜龟、铜鹤等祥瑞之物。

  这些龙、麒麟、龟、鹤等物,一个个雕工精美、栩栩如生,高有百丈的巨物静静的矗立在广场上,莫名给人一种它们本是活物,只是在冬眠休息的感觉。

  而面前那一字儿排开的五座大鼎,则散发出古老悠远的苍凉之气,散发出宛如大山压顶的恐怖威势,卢仚距离五口大鼎还有好几里地,就觉得心口一阵阵的滞闷,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只是,曾经辉煌的大殿,如今柱子歪了,屋顶破了,面朝广场的墙壁上,也破开了几个大窟窿。看那痕迹,有拳印,有掌痕,有刀剑劈砍的痕迹,而且窟窿上还残留了一丝丝可怕的道韵法则气息。

  五口硕大的大鼎,也被砍得遍体鳞伤,有三口大鼎,更是差点被劈成了两片。

  原本五口大鼎相互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牵连,显然是组成了一座玄奥而强大的大阵,此刻卢仚感应中,这大阵已经支离破碎,勉强维持了最基本的一点功能,大抵就是让这五口大鼎不至于沾染尘埃、被风吹雨打弄得生锈狼藉。

  仅此而已,这已经是这座大阵最后的一点残留了。

  那些龙、麒麟、龟、鹤等物,给人的感觉还是活物,只是其生命力,已经衰弱到了极致,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暴毙。很显然,祂们也曾经受到了重创。

  大殿高有千丈,宛如一座大山。

  殿前广场方圆数百里,也着实的宽阔、宽敞。

  远处可见白墙、血瓦……嗯,这大殿和广场,还有大殿后面的建筑群,都被一圈儿高高的围墙围绕着。这围墙通体惨白,而上方的瓦檐则是用血色的琉璃瓦铺成!

  “血瓦,真有够不吉利的。”卢仚有点挑剔的撇了撇嘴。

  ‘嗤啦,嗤啦’!

  有低低的声响传来,卢仚身体微微一僵,定睛看去,就看到一条模糊扭曲,大体是身着白衣、披散长发的人影,手持一柄大扫帚,正在广场角落里,一点点的打扫着地面。

  ‘嗤啦、嗤啦’。

  这人影慢悠悠的清扫着地面,大扫帚摩擦着地面,发出极其规整的响声。

  卢仚屏住呼吸看着那人影。

  许久,许久,那人影只是在那一处角落里不断的挥动扫帚,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他动静。卢仚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敢问……”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他面皮微微放着白光,看不清无关,只是双眼和嘴巴部位,有三团黑色的幽光旋转。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就有一股彻骨的阴寒之意扑面而来,让卢仚莫名的浑身直哆嗦。

  “荡魔司今日不办公。”那人影的声音极其的飘忽、阴冷,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死意,他低声的嘟囔着:“不办公,不办公……好些年了,好些年了……早就没人办公了。”

  卢仚再次轻咳了一声:“敢问前辈,既然不办公,小僧就不叨扰了。呃,小僧要怎样才能出去?”

  卢仚早就环顾四周,那远处的白墙、血瓦组成的围墙,被淡淡的烟气笼罩,根本看不到进出门户。

  这道人影,显然也是‘天鬼’一类的玩意儿,既然他没有喊打喊杀的,那么……或许可以问问他,如何离开这里?这个鬼地方,实在是让卢仚感到了莫名的不安。

  尤其是,这里是‘荡魔司’?

  卢仚想起了之前在那宅院中,那位声音甜美的丫鬟叫嚷的话语。

  荡魔司,就是楼兰古城的官府衙门一般的机构喽?

  那人影呆了呆,猛地朝着卢仚冲了数十里地,他低沉的嘶吼道:“出去?你想要出去?混蛋,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越狱,有人越狱,来人啊,抓住他,抓住他,痛打一百板子,丢回去,丢回去!”

  卢仚悚然,还没等他辩解两句,四面八方,已经有一缕缕烟气凝成的人影突然出现。

  这些人影通体微微泛着黑光,面孔也是幽光缭绕,只能看到双眼和嘴部有三团血色光芒升腾。他们低沉的念叨着什么,但是语声晦涩,听不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东西。

  他们身上的气息极其的诡异,可怕,卢仚只是看着他们,就莫名的感受到一种致命的威胁!

  一声轻喝,卢仚就要发动十二星宫曼陀罗不坏秘阵。

  但是还没等他催动大阵,整个广场骤然被一股绝强的威压笼罩,卢仚体内的所有法力瞬间冻结,再也无法施展任何的神通。恐怖的巨力禁锢了卢仚的身体,以他如今的强悍身躯,居然连一根手指头都难以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人影扑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将卢仚按倒在地,两根青铜铸成,白银裹头,雕刻了无数云龙花纹,气息肃杀森严的廷杖被两条人影抓在手中,冲着卢仚的臀部就是狠狠的一通猛抽。

  ‘嘭、嘭嘭’!

  力道万钧,每一击都几乎达到了千劫真佛之力!

  这就是佛主级门槛线的攻击力!

  侥幸卢仚身上时刻穿戴着渡厄僧衣、解脱袈裟,两件佛宝为他抵消了九成以上的力道;而他在那斗场中得到了极大的好处,自身的力道、承受力飙升,就算真正的千劫真佛之力砸在身上,他如今也承受得住。

  再被两件佛宝化去了大量的力道,卢仚只觉得这一百杖是打得风轻云淡、不疼不痒。

  只是,面对这些诡异的‘天鬼’,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装模作样的哼哼几声,数着数,任凭一百杖打完,被这些人影一把抓起,扛着他就奔前方大殿而去。

  没有进大殿,而是顺着右手侧的游廊转向了大殿后方,顺着越发狭窄逼仄、阴暗阴冷的游廊一路向前,渐渐的就拐进了一条向下、直入地下的甬道。

  甬道内阴风呼啸,隐隐有惨嗥声传来。

  一颗颗明珠在这些人影扛着卢仚进来的时候,在甬道的墙壁上逐次亮起。明晃晃的珠光照亮了甬道,也照亮了墙壁上雕刻的,一幅幅拥有着绝强威能,散发出逼人气息的强大符箓。

  这些符箓构造复杂,高深莫测,卢仚认真看去,凭借着他从斗场中得来的一些信息,凭借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给他的一些知识,他也只能看懂百分之一二。

  尽是一些镇魔、斩邪、诛戮陷绝的恐怖禁制,这甬道的墙壁也是用绝品的宝材制成,这些符箓雕刻在这墙壁上,只要不被外力破坏,可以恒古不灭,始终维持强大的震慑力。

  越是顺着甬道向内走,墙壁上的禁制符箓散发出的威压就越发强大。

  那些扛着卢仚疾走的人影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而卢仚只觉得呼吸都有点不畅快了,身体更是变得极其的沉重,渐渐地体内的法力都变得僵硬,好似凝固的冰川,再难调动分毫。

  如此前行,前方出现了一座金属铸成,用不知名异兽装饰的厚重大门。

  大门无声的开启,人影们扛着卢仚一拥而入。

  大门后是一片方圆百亩的广场,这里放着数十张方桌,上面还有酒壶、杯盏、碗碟、筷子,一些碗碟上,还能看到一些菜肴残留。

  广场成四方形,四个方向,各有几个甬道入口,其中烟云弥漫,幽光闪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何等情势。

  在广场四周,则矗立着数百根统一制式的金属柱子,上面挂着细细的锁链和带着倒刺的钩锁,有数十根柱子上,还绑缚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躯体。

  嗯,大体都不是人类模样,总之想象中的妖魔鬼怪是何等样色,这些被绑缚在柱子上的躯体,就完美的刻画了‘妖魔鬼怪’这四个字样的本意。

  只是,岁月流逝,这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这些绑在柱子上,不知道是用来受刑还是拿来杀鸡儆猴的生灵,已然全都死气沉沉,体内没有了半点儿生机,只剩下了一具具狰狞的大小不一的躯体,歪歪斜斜的挂在了这金属柱子上。

  卢仚朝着这些残骸望了一眼,不由得一阵阵心悸。

  这些生灵已然死去不知道多少年,体内一点儿生机都没有,但是他们的肉身没有腐坏,甚至保持着‘鲜活’、‘鲜嫩’的皮相。而这些依旧‘鲜活’、‘鲜嫩’的肉身上,充斥着磅礴的血脉压制之力……

  那等汹涌的压力一波波袭来,宛如实质,轰得卢仚眼前金星乱闪。

  兔狲趴在卢仚肩膀上,翠蛇缩在他袖口中,两位大爷紧张得浑身直哆嗦,平日里最是凶神恶煞的兔狲,此刻连嘶吼亮爪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扛着卢仚的这群人影丝毫没有停留的穿过这一片小广场,从一条甬道入口直接窜了进去,里面又是一条幽长的甬道,尽头又是一处厚重非常的金属门户。

  大门后方,又是一处小广场,正中有数十张小方桌整齐的摆放着,想必这里是平日里‘狱卒’休息用餐之地。广场四周,同样各有几个甬道入口,其中也是烟云弥漫吗,幽光若隐若现。

  四面八方,同样杵着一些金属柱子,上面捆绑着数十条倒霉蛋的遗骸。

  如此一路向内、向下,一连穿过了十八重金属门户,卢仚被这些人影送到了地下极深处。这里的空气中充斥着极其深邃的阴霾,哪怕有明珠光芒照耀,依旧光线昏暗,光影闪烁中,好似有无数阴魂在四周若隐若现。

  粗壮的金属栅栏密密的排列着,上面雕刻了无数威力极大的禁制、符箓。金属栅栏后面,是一间间长宽十丈左右的囚室,一眼望去,顺着幽长的甬道,这样的囚室不知道有几千几万间。

  偶尔,在一些囚室中,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好似呓语,好似哀鸣,好似诅咒,好似哭泣,饶是卢仚如此修为、平日里也算是极其大胆的人儿,也被这里的环境,还有那些古怪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天知道这里关押了一些什么古怪玩意。

  天知道这些古怪玩意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更加匪夷所思、不可思议的鬼东西。

  就看这荡魔司的人,都变成了‘天鬼’,这些囚牢中的人,还能有个好下场?

  ‘咣当’!

  一间囚室的铁门被开启,卢仚被暴力的投掷了进去,随后‘咣’的一声巨响,牢门被重重合上,大群人影快速的闪烁着,呼吸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牢门上、金属栅栏上,密密麻麻的黑色雷光跳动、闪烁,发出沉闷的雷鸣声,过了好一阵子这一层雷光才冉冉散去。

  囚牢中,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可怕压力。

  从肉身到法力,从法力到神魂,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

  卢仚咬着牙,在囚牢中很是艰难的行走了几步……以他如今三十六劫真佛之力的强悍肉身,他在囚牢中,居然连行走都极其的艰难,每一步都要用尽吃奶的力气,依旧步伐蹒跚,浑身骨骼都被压得‘咔咔’作响。

  法力就不用说了,一滴法力都提不起来。

  而神魂么……

  蜕变后的神魂变得极其强大,相对应的受到的压力更加磅礴……神魂好似被压上了一千座大山,连平日里随生随灭、动辄数亿个念头翻滚升腾的脑海,都变得死气沉沉,好似一片干涸的大湖湖底,没有半点涟漪滋生。

  侥幸的是,太初混同珠放出淡淡的幽光,一点点、一丝丝的照进了卢仚的神魂。

  随着幽光的不断融入,外界降临的磅礴压力正在被一点点水滴石穿般的消磨去。

  卢仚盘算了一下,若是不出意外,他老老实实在这囚牢中被关押个三五十年,或许太初混同珠就能帮助他的神魂解除外界的重压?

  大致估算出了这个时间,卢仚差点没破口大骂。

  三五十年?

  在这破地方被关押三五十年?

  他从开始修炼到现在,拢共才用了多少年?他甘心在这个鬼地方,浪费三五十年的岁月?

  “真正是见鬼!”卢仚狠狠一跺脚。

  ‘咔嚓’一声,地面传来可怖的反震力量,硬生生将他的右腿骨骼震得稀碎。剧痛袭来,卢仚立足不稳,狼狈不堪的栽倒在地。法力无法催动,只能任凭自己的肉身生机,一点点的催动血气愈合伤口。

  呼吸间,伤势痊愈,卢仚盘坐在地上,打量着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囚牢,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我们得在这里……多熬点时间了!”

  兔狲和翠蛇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子,同时叹了一口气。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卢仚盘坐在囚室中,低声的念叨着静心凝神的经文。

  兔狲和翠蛇一个趴在他大腿上,一个缩在他袖子里,脑袋一点一点的,张嘴无声的学着他念诵经文。

  虽然法力被封,但是卢仚浸淫佛法也有不少念头,身躯自有神异。经文出口,起初不见神奇,渐渐地,就看到他嘴边有金色的光纹浮现,逐渐有一丝丝极细的光点向四周漂浮,最后化为小米粒般大小的花朵在空气中冉冉绽放开来。

  虽然有着囚牢墙壁和栅栏上的禁制符箓压制,卢仚口吐的小小金花依旧冉冉绽放,照亮了整个囚室。

  这些佛法金花并无任何的杀伤力,只是光明、温暖、充满了一股子催人上进、改邪归正的善良能量。是以这囚牢中的各种禁制符箓,居然没有对这些佛法金花造成太大的阻挠,任凭这些佛法金花一点点的照亮了囚牢,然后顺着栅栏的缝隙钻了出去。

  囚牢中,不知年。

  这楼兰古城的时间法则本来就一团糟,根本无法正确的估算时间。

  或许是过去了三五个时辰,或许是过去了三五年?

  总之,卢仚都对时间流速的感知有点迷迷糊糊了。

  从他的囚牢中涌出的佛法金花,已经从他的囚牢牢门,顺着幽长的甬道,一点点的向甬道两侧扩散开了数十里远近,照亮了甬道两侧数百间囚牢。

  很多囚牢内空荡荡的,一尘不染。

  有些囚牢内,隐隐可见尸骸匍匐。

  但是,还有些囚牢中,突然传出了细微的轻响。‘咔嚓,咔嚓’,好似牙齿撞击的声音,就从卢仚囚牢的斜对面一间囚牢中传来。

  ‘嗡’!

  四只硕大的幽蓝色眼眸从那栅栏后方亮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低沉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只是,祂使用的语言极其的古怪,卢仚闻所未闻,也不知道祂究竟说了些什么。那声音再次嘟囔了几句,但是卢仚沉浸在自己的诵经声中,并没有对隔着两层栅栏的这细微嘟囔声有什么反应。

  下一刻,这声音骤然响亮。

  而且,祂使用的语言换成了一种‘通用语’……即,一种‘但闻其音、知晓其意’的神奇语言。或者说,这根本不是一种语言,只是一种神奇的神魂波动,用特殊的方式透了出来。

  卢仚猛地停下了念经声,睁开双眼。他站起身,走到了自家囚牢门前,透过栅栏,看向了斜对面的那间囚牢。四颗幽蓝色的眼眸闪烁着迷离的光芒,正死死的盯着他,那声音再次嘟囔:“小子,你念的什么东西?似乎,对我的身体,有点用处……你这法门,卖不卖?”

  卢仚眉头一挑。

  买他的法门?

  这倒是有趣。

  摇摇头,卢仚淡然道:“只是一篇很普通的佛门定心经咒,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卖不卖的,不至于……你若是想要学,我教你啊!”

  那声音嘟囔的时候,随着话音传过来的,自然有那一门‘通用语’的施展法门。

  很简单,但是很有效、很有趣的小法门,卢仚将自己的话化为一种神魂和声波结合的奇异波动透了出去,那四颗幽蓝色的眸子顿时大亮。

  透过亮光,可以看到,那囚牢中被关押的,是一头形如狮子,遍体银蓝色鳞片,头颅好似麒麟,却只有额头正中一根独角的奇异生灵。

  这生灵有四支硕大的眼眸,左二右二很是对称的长在独角两侧。

  四颗眼眸幽光流转,充斥着一种摄人心魄、让人神魂都好似忍不住要从体内流淌出来的奇异邪力。祂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听到卢仚的回答,祂很是狐疑的反问:“不要代价?”

  卢仚缓缓点头:“要什么代价?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

  那生灵的声音变得极其的响亮:“那么,就一定有阴谋……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这么神奇的经咒,居然不要我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传给我?你有什么阴谋?你有什么算计?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已经沦落到被荡魔司关押的地步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

  一角狠狠的撞在了囚牢的栅栏上,顿时黑色狂雷炸响,无数条雷光朝着这生灵通体轰了下去。伴随着密集的雷鸣巨响,这生灵被狂雷轰得浑身鳞甲翻起,浑身抽搐着躺在了地上,空气中就突然多了一股子浓厚的烤肉香味。

  卢仚叹了一口气,摊开双手:“既然不信,你不学我的定心咒就是,何必如此暴躁?火大伤身啊,老兄……你这是被关押了多少年,火气还这么大?”

  那生灵没有回响。

  很显然,这一通狂雷劈得他欲仙欲死,滋味很是不好受,已经没力气回答卢仚的问题了。

  倒是卢仚左侧隔壁的囚牢中,传来了低沉的笑声:“关押了多久?谁知道呢?反正,我被关押在这里的时候,祂就已经不知道关押了多少久了……不过,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哎,这厮做了什么,你可知道?”

  隔壁的那囚犯笑了几声,幽幽道:“祂仗着生了四颗摄人心魂的怪眼,跑去楼兰城的地盘上,硬生生吞掉了人家三十二座大小道场无数生灵的神魂,真正鸡犬不留,为的就是结成一颗上上品的‘混沌道魂丹’,借此突破瓶颈,成就至高‘天’之权柄。”

  “奈何,奈何,还是小觑了楼兰城啊……小觑了楼兰城……谁能想到,区区一座楼兰城荡魔司的主令,居然是一尊‘天’?”

  “这厮反掌就被镇压,嘿嘿,毫无反抗之力就被镇压……如果不是那位主令看中了他刚刚凝结的‘混沌道魂丹’,想要剖开祂脑袋取丹赐给自家的一个晚辈,这厮早就被凌迟碎剐了。”

  “哎,不过,外面出了什么事?”

  “这牢笼的时间流速,变得很不规整,时而快,时而慢,很是混乱……老夫都有点弄不清,这里究竟过去了多少年。而且,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被关进来的新人。”

  “外面出了什么事了?楼兰城出了什么事?那荡魔司的主令,堂堂一尊‘天’,已然是万劫不灭的至高存在,祂不可能出事罢?”

  卢仚听着隔壁囚犯的自言自语,看着对面被劈得几乎烧熟的奇异生灵,撇了撇嘴。

  “外面出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只是,敢问您在这里,大概多少年了啊?”卢仚一边回想隔壁囚犯的话,一边斟酌语句,将自己的问题转化为‘通用语’传递过去。

  因为是用‘通用语’进行交流,其中有很多微妙之处。

  比如说各种法则的量度,各种法则的描述等等,因为修炼文明的层级不同,因为族群认知的不同,其中都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有时候,可能就是一个音调的起伏高低不同,就造成了语意相差万里……

  是以,这‘通用语’进行交流,是极‘便利’的事情,也是极其‘麻烦’的过程。

  甚至,还可能有一些‘危险’。

  一如那四眼生灵一般,祂将‘通用语’的小技巧包容在一段语音中传给了卢仚,若是有人包藏祸心,在一段话语中包含了某些邪道、魔道、诸般邪魔外道的功法或者技巧,接收这些信息的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中招。

  杀人于无形,受制于无形之间。

  用‘通用语’进行交流,显然只有‘真正的顶尖大能’,‘对自己的实力手段有足够的信心’,‘而且有足够的能力自保’的存在,才能自如的运用这等高妙的手段。

  卢仚倒是不怕。

  太初混同珠笼罩神魂,太瞐帝斧防御脑海。

  就算对方的语音信息中包含了某些负面的信息,卢仚也有几分把握不受影响才是。

  隔壁的声音暂停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叹息:“多少年了……太久了,久得都有点,有点模糊了……前面说了,这囚牢中的时间流速变得很混乱,我对时间法则也没有什么研究,所以确切的过去了多少年,我无法给你一个详实的答案。”

  “只不过,大概,按照我的估算,能有这么多年了吧。”

  “嗯,就是我被关押在这里,起码有这么多年了……至于对面的那个倒霉鬼,可就不知道祂究竟被关押了多少年。”

  这声音给了卢仚一个数字。

  这个数字大得让卢仚心惊胆战,近乎绝望——不提其他,单单隔壁那个囚犯说出这个数字,就耗费了正常人足足十二个呼吸的时间……就算用正常人的语速,用卢仚最熟悉的计数、叙述的方式,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庞大的数字,是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

  卢仚倒抽了一口凉气:“前辈能在这里煎熬如此多年,实在是……了不得!”

  隔壁的囚犯‘咯咯’笑了一声:“了不得?没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不甘心死在这里而已……这是荡魔司的镇魔狱,活着,还有几分脱困的希望。若是死在这里,整个人的全部精气神,所有的神魂道行,法力修为,全都会化为这座牢狱的补品,被一点点的吞噬殆尽。”

  “这是比魂飞魄散还要恐怖的死法……我怎么能死在这里呢?”

  “哎,我的……这么多的妻妾啊。”

  这个囚犯又说了一个极其惊人的大数字,这个数字,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呼吸的时间’,但是这数字依旧大得让卢仚瞠目结舌。

  而这个数字,代表了祂这么多的妻妾?

  卢仚瞪大眼睛,只想对隔壁的这位大能说一声‘佩服、佩服’!

  反正穷极无聊,卢仚干脆和隔壁的这位囚犯聊起了天:“您有这么多妻妾?果然是伟丈夫,了不起……只不过,这么多年了,您一直被囚禁在这里,您的那些妻妾……”

  隔壁的囚犯冷冷一笑:“你是说?她们可能逃走?可能跟着贼男人跑了?不可能!”

  ‘哈哈’一声狂笑,隔壁的囚犯大声笑道:“绝无可能!”

  “她们的生魂都被禁制,她们的血肉,都被我铭刻了最恶毒的蛊咒……尤其是她们的亲眷,她们的满门老小,都被我刻画的咒印生生钳制,她们跑不掉,她们也不敢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哈哈,隔壁新来的小家伙,我给你说,对付那些女人啊……”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说教。

  卢仚听得是面皮发黑,嘴角一阵阵的抽搐。

  隔壁这厮,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禽兽,‘人渣’,祂对于异性,采用的手段全都是各种见不得人的威逼利诱、暴力掠夺……而且祂有着极强的嫉妒心和猜忌心,为了防范这些妻妾,祂动用极其恶毒、可怕的手段。

  祂所采用的各种恶毒的手段、各种防范的制度,让卢仚越听越觉得心里烦闷,差点没呕吐出来。

  简直是……丧尽天良,扭曲人伦!

  这厮,果然活该被关押在这荡魔司的镇魔狱中无数年!

  当这个家伙开始津津有味的描述,祂如何蛊惑祂的那些妻妾相互争斗,相互邀宠,相互用各种恶毒手段嫁祸、栽赃,进行惨绝人寰的‘宫斗’以取悦祂的时候,卢仚终于听不下去了。

  “可见,你是活该在这里被关押一辈子。败类,不要污了我的耳朵!”

  卢仚很是恼火的咆哮了一嗓子。

  那隔壁的囚犯呆了呆,然后幽幽冷笑了起来:“唷,唷,唷,想不到,居然还是一个正义之士?呵呵,自诩为正义的家伙,你觉得我如此这般对付我的那些女人,不应该?”

  “唷,唷,唷,那么,你又是为了什么,被关押了进来?”

  “能够进荡魔司镇魔狱的,可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好人’?”

  隔壁的囚犯‘咯咯’笑着。

  远远近近的囚牢中,起码有十几个声音同时笑了起来。

  高高低低、飘忽不定的笑声传来,其中包藏了无穷的恶意。更有声音中蕴藏了歹毒的意念,化为无形的诅咒,宛如一条条黑气凝成的毒蛇,轻轻的飘向了卢仚。

  太初混同珠放出淡淡幽光,隔绝了卢仚的气息,断绝了因果,混乱了天机,这些混杂在‘通用语’中的恶毒诅咒骤然失去了目标,漫无边际的在甬道中上下乱飞了一阵,最终化为一声声悲戚的哀嚎,在甬道中彻底消散。

  一个清朗的声音幽幽响起:“话,也不是这般说。老衲就是一个好人,奈何这楼兰城的人不讲道理,硬生生将老衲关在了这里。”

  “唔,这是关押了多少年了?”

  “这一觉,倒是蛮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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