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村长都在旁侧睁着大眼盯着他们。我一口气几乎提到嗓子眼，想说什么却好像突然失声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王伟咬牙，一个大力把林峰踢开。双手护着刚刚被林峰咬过的地方。

  疼得眉心紧皱着。

  林峰还想冲过来，这一次被村长狠狠压住。

  他们两人用眼神交流着。村长好像在无声的警告林峰：还没被打够？想接着被收拾？你能干得过人家？

  林峰挣扎一会儿，最后倒在地上。却瞪着我和王伟这方向。

  他的目光里好像带着成千上万把尖刀朝着我和王伟射过来。

  我一口气咽回到肚中。

  只是闭眼深呼吸的一个瞬间，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儿。

  “我叫医生过来帮你们看看。”

  村长摸手机准备打电话。

  “谢谢村长。”

  这是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村长只是对我点了点头，没开口。

  “小田，麻烦你到林峰家里来一趟。”

  说完就挂断了。

  我心里沉了又沉，脑海里全都是今天发生的种种。

  每一件事都让我对林峰产生否定。

  最极致的否定！

  尤其是他在陈敏面前说的那些话，让我之前一直想慢慢沉淀，等到时间合适再掀桌子的决定终于动摇。

  没必要再继续忍耐。

  也没必要再替别人伺候老人。我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黄脸婆，为他生了一个儿子却已经没有价值的女人。

  既然如此，那不妨就此捅破吧！

  我掌心传来绵延的疼痛，是被指甲使劲儿戳的。这能让我保持绝对的清醒。

  “村长，今天当着您的面儿，我想请您帮我做个见证。”

  我一般都是叫他大伯。现在突然改口，同时吸引到他们三个人的目光。

  王伟也看向我。

  他看我时目光始终坚毅清澈。也就是这样的目光给我更多摊牌的勇气。

  他用眼神问我：要干嘛？

  我只是冲着他斜唇淡淡一笑，无声告诉他：我自己有数。

  村长大概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妥，或许会承担不好的结果。

  所以想推脱，他一边把林峰从地上扶站起来，一边说：“云烟，大伯知道你肯定有很多不愉快和委屈。我都知道，小田快来了，你看他们两人身上的伤……

  等小田帮他们看了再说吧。听话啊。”

  作为一个长辈，他把听话两个字说出来时，如果还继续就不礼貌了。

  所以我咽了口气，再一次闭了闭眼。憋住眸中的泪。

  又抵了一下掌心。

  在村长一声“小峰走，我们先出去等小田”中，我再一次叫住他们。

  “村长，我有话要跟你说。请留步！”

  村长只能头疼地扶着林峰原地顿足。

  林峰的目光扫过来：“李云烟，你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村长刚刚说的话你耳朵聋的听不见？”

  这话更加坚定我心里的决定。

  “村长，我只需要耽误你两分钟的时间。两分钟就足够了。以后，但凡涉及到关于我李云烟的事儿，再也不麻烦你老人家操心！”

  我对着村长方向鞠了一躬。

  村长看的也有一点发愣，眉心紧皱，内心像是在权衡什么，但看我坚持又不得不开口问：“好，你说吧。”

  “谢谢。”

  我开口道：“今天家里发生的事儿，相信村长应该略有耳闻。

  但我还是想亲自向您复述一遍。我现在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技术人员恢复我的手机功能。里面有我们所有的说话记录。

  林峰出门半年，一开始，他还会往家里寄生活费。加上平常我节约下来的钱，勉强可以维持一家老小开销。

  直到三个月前……我给他打电话是别的人接的。

  一个女的声音，后来我打了很多遍。那一道声音占据的次数越来越多。也就是从那会儿他开始不往家里寄钱。

  我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还有他不能下床的老母亲。一路拖到现在，就是这样他还不满。

  他回来我都不知道，而且刚回来就跑出去喝酒。早上，还和陈敏一起对我大喊大骂。

  由此可见，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既然如此，我也不想丢掉最后的体面。村长，今天我就当着您的面儿直说了。

  林峰，我们都别再装了，我也不想再隐瞒大家什么，我和你已经离婚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完全可以以故意伤害罪把你告上法庭！”

  “你特么……”

  林峰要朝我这个方向奔，王伟挡在面前跟个保镖似的。

  村长用力拉住他。

  “大伯，你放开我！”

  “李云烟，你个臭婆娘！你刚刚说什么？你把你说的话再说一遍？！

  你被这小子迷糊住找不着北了是吧？！”

  他还在往这边冲。

  快接近时被王伟推了一下。和村长一起往后退开两步。

  “村长，相信你也已经看见了。所有安抚人劝导人的话我都不愿意再听。

  材料和证据我会准备好，只希望村长帮我做个见证并向全村人说明，谢了！”

  我再次对着村长鞠躬。

  在刚刚林峰要冲过来对我动手，以及说的那些羞辱人不给人自尊话中，我还是没忍住落了泪。

  “李云烟，我看你他妈就是活够了！

  你想离婚就离婚？你想散了就散了？你他妈想太多，老子还没同……”

  “林峰，冷静点！！！你跟我出来！！！”

  村长把林峰拖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王伟、还有我儿子。

  王伟也不便在这时多留。趁外面不注意时抬手擦掉我眼角滚落出来的泪后也抬步离开了。

  小田过来了。正在给他们处理伤口。我能听到村长和他们交流的声音。

  林峰和王伟肯定是不对付的。

  林峰还想探口气：“什么时候好的？”

  王伟没理他，只安静的让小田给他涂抹酒精。

  “我他妈问你什么时候好的？！你聋了？”

  “我警告你对我说话客气点！”

  “你他妈都快代替我的位置了我还对你客气？不是，你哪来的脸啊？”

  “你有证据吗？”

  “你……”

  “坐下好好说！”林峰刚站起来又被村长摁回去。

  这一次他们的对话结束。

  后来，村长让人把林峰先接走。

  “云烟。”

  他站在主卧门口叫我。

  “村长，你有什么说吧，我听着呢。”

  “人与人之间总是有很多矛盾。有时候只是时间的问题，多的我也不想说。这两天你们都冷静一下。

  我让小峰去我家，我会看好他的，也会跟他多沟通沟通。

  你也好好想想。但是也别想太多，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村长。”

  几天时间，准备证据应该也够了。手机虽然坏掉，可手机的零件没换。

  村长离开了。

  我的心依旧还在不平整。儿子中途醒来一次，我一边哄着他一边胡思乱想。却就在这时听到隔壁传来两道对话声音。

  是王伟和村长。

  村长：“小伟，这次回来打算一直待？”

  “还没想好。”

  “一个人在家里也挺孤单的吧？就没想过找个女人？把这个小家搭起来。你看这个小院儿修得多好？

  回头有人在这儿跑来跑去，一口喊你一声爸爸，多好？

  就一点儿都不向往？”

  “向往。”

  “要不……叔给你张罗一个媳妇儿？保证知根知底，靠谱。就在大河边上陈家女……”

  “不用了。谢谢村长。”

  “……你这……又很向往，拒绝得又快，是心里有中意的人？”

  “……”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我的心竟下意识抖了一抖。

  我原本抱着儿子出来接水，手里端的水却差点流出来。

  我想听他的答案，想看看他会不会告诉村长心仪的人是谁。

  可我又害怕听到他的答案。如果……那个人不是我，又……

  就在这时，儿子突然哭出声来。这道声音可把我吓坏了。我一边哄着儿子一边端着水迅速进屋。

  背抵着门而站。

  心跳得飞快。

  扑通扑通扑通的，敲击着我的耳膜。又忍不住叹气。

  唉。

  这些……现在都不该是我想的问题，我应该想怎么才能在分裂时多拿点砝码。

  至于王伟喜欢谁，将来和谁在一起，那都是之后的事儿。

  想通后我开始哄儿子睡觉。

  后来他们有没有再交流我就全然不知了。

  迷迷糊糊快睡着时，门突然被敲响。我被吓了一跳，双眸睁得大大的，警惕性直接拉满。

  注意力全汇聚在刚刚响的那一块位置。

  什么东西被推进来。

  我掀开被子起来，走过去看。蹲下身才发现是个手机。盒子已经被拿掉，因为从门缝下塞不进来。

  是王伟。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推门出去，却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里面弹出一条信息。

  【不用开门，咱们手机聊。】

  “……”

  他倒是想得周到。我手机被林峰损坏，正需要呢。

  他什么时候出去买的？

  明明跟村长对话时都已经晚上七八点了呀！

  我把手机捡起来，听他的，回到被窝。

  他的脚步声也从后院远离。

  他的信息再次发过来。

  【你今天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今天说的话？我今天说的话可太多了。让我自己回忆我都不一定能记得全。

  我举着手机盯着他发过来的信息，仰头靠着床，闭眼冥想。

  突然什么东西跳入我脑海。

  也就是这时他的信息又发了过来，和我刚刚想的默契对上：【真打算摊牌？】

  从头到尾我说的话可能他在乎的就只有这个。

  因为之前他提到过一次。

  【嗯。】

  【好。】

  好？

  好什么？

  难道这时候不应该给点安抚什么的吗？不过站在他那个角度，我散了总比没散好。

  到时，我们也就更方便了。

  【我今天是不是有点不争气？】我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这话，就想问他。

  【不会。】

  这一句才是安抚人的话。对林峰那种人，我最后居然还是落了泪。这不是不争气是什么？

  而且当时还有点控制不住。就差痛哭出声了。

  想到这些，我自己都觉得挺可笑的。也很无奈，于是再次仰头靠床，闭上了眼。

  不知何时手机再次响起。

  【首先，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情绪无比正常，情绪失控也很正常。如果什么都能控制得住那就不是人了。

  其次，在这段关系中你是认真的那一个。无论对方是谁，值得或是不值。认真的那个必然会痛苦。这种痛苦不一定是因为那个人，而是因为你付出的那段认真。你是觉得对不住你曾经的认真。

  所以，即便是不争气，那你也是对你曾经的认真过往而感到不争气，并不是因为他。

  再者，这是对我利好的。如果你短暂的痛苦和不争气可以带来对我利好的事儿，那么……

  我只能对你说，加油，再挺一挺。并且谢谢你准备摊牌的决心。】

  短短三句话，他像是看破了我的心声似的，每一个字眼都戳到了我的心里。

  我确实因为这些话而好受很多很多。

  是啊。

  没什么觉得丢脸也没什么不争气的。

  最起码我是认真的那一个。回想起来，我没什么值得遗憾和后悔的。

  这条路走了也就走了，到终点就该分岔了。只要不回头看，怎么都好。

  【谢谢。今天有点累了，手机花了多少钱回头咱们算一下。不过得过段时间。就这样，我先休息了。晚安！】

  【我给的东西你只需要收好就行。其他的不用多说。好好休息，别怕。有我在，你们两个一定不会有事。晚安！】

  我也不知道这条信息我看完还是没看完，总之，在和他简单的交流中我算是彻底轻松下来。

  人也陷入睡眠中去。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传来秦羽的声音。我又是被惊醒的。

  但这次我很快穿好衣服，用被子把儿子围起来防止他醒后从床上掉下后，我开门出去。

  再把房门锁上。

  秦羽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甚至还在走来的途中把两边的衣袖卷了起来。

  “可以啊李云烟，我还以为今天过来看到的该是个缩头乌龟，没想到你居然敢出来！

  呵，不错。既然出来了，那咱们两个就来算算账吧！！！”

  “你想干什么？”

  我把藏在背后的擀面杖怼着她，这很突然，她下意识刹车时差点摔倒。

  特别狼狈。

  却也因此让她更为愤怒。

  “干什么？你个小赤佬，居然敢趁着老娘不在的时候损我女儿的名声！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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