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喧哗的厅堂突然一片安静。

  覃姑姑这才明白为何林英今日会如此怪异，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梁妈妈看向震惊中的宋姨娘，嘴里嘟囔着说，“为何……怎么会……”

  “小姐，三思。”覃姑姑第一个出声。

  梁妈妈紧随其后说道，“是呀，宋姨娘劳苦功高，怎么能……在这样的日子里……”

  李管家紧紧抿着嘴唇，哪怕所有人都劝解小姐留下宋姨娘，但是唯独他不可以。

  他，有什么资格将人留下？

  宋姨娘泪流满面地摇头道，“娴儿，我不能走，时辰还未到，我还要祭拜老爷……”

  叶子娴扯开嘴角勉强笑道，“你已经不再是叶府的人，自然不用祭拜父亲，一会儿便回去收拾行李吧。”

  “你放心，你在叶府这么多年叶府不会亏待于你的。”

  宋以娘连连摇头哭泣道，“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你该怎么办啊？”

  这一句话险些让叶子娴当众落泪，可是她依旧决然地说道，“我已经不是孩童，你做的都已经做了，已……足够，往后你便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不——”

  宋姨娘撕心裂肺叫喊道，“娴儿，你若是真不愿意见我，那我便躲在屋里一辈子不出来，只求你能让我留下，除了叶府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最后唤你一声宋姨娘，也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叶子娴看向林英吩咐说，“你带宋姨娘回去收拾东西，收拾完便送她离开吧。”

  “是，小姐。”林英应下，转头对宋姨娘说，“姨娘，还请留一份体面随奴婢走吧。”

  “体面……我哪儿还会有什么体面……”宋姨娘缓缓起身后头也不回失魂落魄地跟在林英身后。

  叶子娴轻闻一声叹息，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从李管家口中发出的。

  “李管家，我会指派林英亲自去送宋姨娘，你去准备一辆舒适一些的马车，毕竟路途颠簸且遥远。”

  李管家轻点头道，“是，老奴这就去办。”

  叶子娴假装没有看见他泛红的眼眶，抬腿径直离开这压抑的气氛。

  另一边的宋姨娘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到自己居住了多年的小院，她想再仔细看看可是又不敢多看。

  林英神色忧伤地陪在宋姨娘身旁，静静地等着她不紧不慢地收拾行李。

  宋姨娘只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已经装不下一个包裹，这又怎么能装的下呢？

  林英开口道，“宋姨娘，小姐说让你带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银两，旁的再卖就是了。”

  “这些衣服都挺新的，丢了可惜。”宋姨娘哽咽地搬出一只木箱说道，“平日里我也不出门，衣服一个季节有五套，我多数都是没有穿过的。”

  “我不怨恨小姐，我在叶府有吃有穿就已经很好了，可是她每个月还给我发银两，换季时会送新衣过来。”

  “说起来我才是亏欠小姐的，她差点死在我带来的奴婢手上，幸好咱们小姐理智，幸好咱们小姐无碍。”

  林英听着宋姨娘絮絮叨叨的话心里难受极了，她心疼宋姨娘的同时也心疼小姐，小姐的苦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呢？

  小姐是真心为宋姨娘好，试问京都谁家小妾不是老死病死在四方后院，她们困惑一生最后孤零零的被一床破被裹着扔出去。

  小姐这是冒着很大风险要成全宋姨娘，若是不把宋姨娘被送去很远很远的地儿，恐怕小姐此生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一位未婚小姐将自己父亲的小妾许配给管家，这会成为他人的笑柄，这也会让叶家整个家族蒙羞。

  林英见宋姨娘已经收拾差不多便说道，“宋姨娘，这个箱子我们怕是抬不动，我去找人……”

  “不用了，我来抬吧。”李管家走了进来。

  宋姨娘听到背后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僵了一阵，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哭得不能自已，可是她却没有。

  “有劳了，李管家。”宋姨娘平静地说。

  李管家嘴角的浅笑似苦似惆怅，他走到箱子旁轻声说道，“当年你随老爷入府时就是我抬的箱子，犹记得也是只有一个箱子。”

  宋姨娘不敢回应亦不敢回忆，她转身回避视线行最后一个礼说道，“请李管家抬出去吧，我还得去寻一辆马车。”

  李管家摆手说道，“不必了，小姐已经安排好马车，此刻就在外面候着了。”

  “竟然，都准备好了……”看来，今日是无法祭拜老爷了。

  “宋姨娘，时候不早了。”林英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可是现在天色暗的快，赶路还是趁早比较好。

  “我，想去跟小姐告个别。”宋姨娘说。

  林英点了一下头说，“宋姨娘，那我们先将东西搬去马车上。”

  “嗯。”

  南院。

  叶子娴一直站在院子中，她回想起上次林英给她准备的盛大花海，如今早已经败落的败落枯死的枯死。

  一旁，覃姑姑面色凝重地问道，“小姐，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叶子娴点头道，“嗯，或许你们会觉得有悖常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他们离开京都。”

  “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覃姑姑坚定地说，“奴婢不懂大道理可是奴婢知对错，奴婢相信小姐是对的。”

  叶子娴露出一丝苦笑，她都不相信自己，又何德何能让身边的人信任她？

  “覃姑姑，那你去准备吧。”叶子娴怕覃姑姑看见自己的眼泪便打发了她。

  “是，小姐。”

  覃姑姑紧抿着嘴唇从南院退出来，刚走了两步便看见宋姨娘正朝着这边走来。

  “宋姨娘。”覃姑姑问安。

  宋姨娘看向覃姑姑身后轻声道，“小姐她……”

  “在的，小姐就在院子里。”覃姑姑回答后说道，“宋姨娘，奴婢还要去忙其他的事，你自个儿进去便是了。”

  “……好。”

  只是，待覃姑姑走后宋姨娘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娴儿，愿不愿意见她？

  这个问题使得宋姨娘不敢踏出一步，她想见却又害怕，她怕连这最后一面也会闹得不欢而散。

  最终，宋姨娘默默流着眼泪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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