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进了城门。

  鲁庆再次谢过高管家：“高管家，我姓鲁名庆，不知道这庆州府哪家药堂名声好？且价钱也不贵？不瞒您说，前些天我家行李丢了不少，包括银子和粮食，我一家四口，父亲现在还在棚子里。”

  高武点点头：“鲁庆，回春堂自是最好，价钱相比较其他的药堂也是便宜许多，但再怎么便宜，这时候也便宜不了哪里去，毕竟现在的药材贵。”

  鲁娘子拉拉相公：“相公，只给俊儿治吧，咱们没多少银子，最好还得带些药给公公，他也有些咳嗽。”

  鲁庆沉着脸低声道：“你别操心这些，这些都是我的事。”

  怀里银子不过十两不到，粮食也剩下不多，接下来的日子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衙门的态度，似是不想再管他们这些人的死活，过了今日，怕是连傍身的银都没了，就是回云州那也回不去。

  他不像父亲手巧，只一个力气大，可大力气在村里还能偶尔打些猎，勉强维持日用，可力气大同样也吃的多，并不能算是一种多好的本事。

  父亲手是巧，可现在谁家还要人雕花雕朵？

  骡车很快在回春堂门前停下，看着回春堂挤满了人，高武叹息：“鲁庆，赶车的云平还懂些医，要不让他先给你孩子和娘子看看？如果可行，起码也省些诊费不是？”

  主子轻易不让人知道云福、云康的本事，但云平的医多少过了明面，也就不要紧了。

  这个年轻人也实在难，能帮就帮点吧。

  鲁娘子忙扯了扯相公的衣服，这是多好的事。

  鲁庆忙道：“多谢高管家了，这样自然最好，这么多人，怕一时半会儿看不上大夫。”

  “云平，回宅子吧，这里看病也不方便。”高武看着鲁庆，“我主子家在城里有宅子，诊后也是要熬药的。”

  两口子忙谢，熬药他们还真不方便。

  进了院子，高武忙让巧生娘子烧些热水，这边再让云平赶紧给孩子诊脉。

  二月份起，主子就让巧生一家三口来城里住了，宅子也得有人守，偶尔云吉他们轮流过来住。

  云巧生是玉匠，明睿干脆放出工具，又拿出一些普通的玉石，让他宅子里制一些小饰品看看，练练手，东西要不错，将来上京城还能当礼品送人。

  真的手艺不错，以后再拿些好些的玉给他做。

  “你孩子风寒有些严重，吃些药散散热，明日应该会轻多了，注意点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他又帮妇人诊了脉，她比孩子轻多了，亦或是病刚上身，大人的身体又比孩子经揣。

  云平起身去小库房配了药，这些日常用药宅子跟庄上都有，大部分都被主子藏起来了。

  云巧生忙拿了药让娘子去煎，这孩子病的不轻，耽误不得。

  鲁庆两口子还有什么不懂的，人家不光是诊，连药也帮着给了。

  两口子忙抱着孩子给高武、云平行了个大礼：“多谢恩人。”

  高武虚扶了下：“不必谢，真是谢也是谢我家主子，鲁庆，你们带孩子坐下，我让人备些吃的，一会服了药我就带你们出去，唉，这个天还不知道要下几天。”

  “你们是哪里来的，之前来了不少人，年前都安置了，现在又来了不少人，府衙怕的都安置不了了。”

  鲁庆两口子都红了眼。

  鲁庆道：“我老家在云州，之前村里人都往外逃时，我娘得了重病跑不了，加上我家水井多少还有点水，山上我也熟，也知道哪里有些山泉。

  今年初，我娘走了，老家水也干了，实在活不下去，我一家四口才往外跑，听说去江南的人太多了，到了这里，一是钱粮被抢，二是听说这里的府衙帮着安置，谁知道没多少天就下雨了，本是高兴，但几日几夜没有停，家人又都病了。”

  高武也跟着叹气，灾年真正苦的还是穷人，真正富人不缺粮食不缺银，日子还是一样过。

  “据我所知，现在衙门也不一定能安置你们，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药来了，快先让孩子跟你娘子服用吧。”

  他起身唤了云意去了一边，这些天云意也住在城里，打听消息他最是内行。

  ……

  鲁庆看着明显舒服许多的儿子，孩子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他娘子人也明显好了不少。

  “这药效果真好，唉，还是屋里舒服，可惜咱们马上要出去，相公，要是天继续下雨，我们怎么办啊？”

  鲁庆也在想这个问题，可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出去再说，爹在外面也着急呢。”

  高武走了过来：“时辰不早，咱们还是出城吧，这几个馒头你们收着，这小袋里是几斤大米，回头熬粥给孩子吃，相逢皆是缘，再多我也不能做主了。”

  鲁庆接过东西，再次带着娘子感谢恩人。

  “高管家，不知道你家主子可还要活契的下人？”他突然问了他心里一直想问的事。

  “相公，爹不会同意的。”妇人有些吃惊。

  高武摇摇头：“我主子应该暂时不会要活契的长工，就是死契的也不会轻易收，走吧。”

  这小两口人还不错，可主子也不会轻易收人，除非你有本事让他心动。

  到了城门口，临下车前，鲁庆不死心地问：“高管家，没人愿意跟人签长契，实在是怕活不下去，我有一身蛮力，寻常三四百斤是不在话下，也曾是村里的猎人，庄稼也会种，如果我爹同意了，怎么去找你？”

  高武心一动，如果真的这样，也不是不行，力气如此大，做什么都可以。

  “鲁兄弟，现在的年景，我怕主子不打算收人，三日后，我应该还要去城里，到时候再说吧。”

  “多谢高大哥。”

  高武看着小两口小跑着的背影，这倒是个聪明的。

  云平笑道：“高管家，三四百斤不在话下，也算是很有力气的人了，要真是想签契，不知道主子可收？”

  骡车再次冒雨动了起来。

  看着外面又渐渐大起来的雨点，高武叹气：“谁知道呢？老天爷这是不想让人活下去了，下着下着，这雨又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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