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头一听小儿子说的事，叹了一口气：“我去找你大伯。”

  明睿看老爹的样子，深知他不是为了五两银或者十斤粮食，而是想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逃荒。

  其实黄知府他们这样做，也不能说他们就错了，朝廷不拨款，城里的富户的羊毛也薅的差不多了，拿什么来好好安置这些人。

  有时候最不值钱的就是穷人命。

  明睿心里无端地一阵悲凉，可他也没什么法子。

  吴怀山走过来：“明睿，知府大人这次收银收粮，估计多少也会给他们一些，多不至于，但也不会两手空空。”

  明睿点点头：“的确会这样，但这些人千里迢迢过来，再让他们又千里迢迢回去，不大可能，但各村都不会轻易收人，除非衙门紧逼，可如今这样，那些人中绝大多数都难找落脚点。”

  吴怀山长叹：“所以灾年难的就是穷人，真正富户，谁会因为缺粮缺银而吃不上饭？”

  明睿想到自家的香水如今供不应求，一上货架就空了，也真是滑稽。

  “今日没心情看书，下午我就不过来了。”他转身向后院走去，这个时候他想跟娘子在一起，或者关起门进空间做些活。

  明月知晓这些事，“相公，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再多做什么就很打眼了，这次雨总的来说没造成大灾，已经算很幸运的了。”

  明睿没说话，不过娘子的话也对，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举人，已经做了许多分内事，甚至远远不止。

  那就够了。

  话说云平回到宅子告诉高管家，“高管家，府衙通知那些人十日内离城，一人给一两银，五斤粮食，城内富户愿意签契也可以，我想趁现在还没有人去签人，我去找找可有适合习武的孩子。”

  高武点头：“尽量找孤儿，免得日后牵挂多。”

  主子目前为止，签的要不是一家人，要不就是无牵无挂的孤儿，主子跟小主子将来都不会差，用人自然也不会少，现在多找几个，还算做了好事。

  “主子没说带王强他们回庄吗？”

  “没，就说暂时养在这里，庄上没住的地方。”

  这倒也是，“行，你带云意、鲁庆一起去吧，不好的不要，再可怜也不行，这些银子带着，再带些碎米放车上。”

  回头雨真的停了，他就得去城里买些便宜的材料，主子一直说庄上还得做些平房。

  鲁庆一听云平找他这事，忙不迭地说自己在那些人中住了半个月，还真能签一些好的孩子。

  这十天，他们一家终于不愁吃住，不愁生病，也不愁将来，连老爹也不再说签契不好。

  要他说，人生短短几十载，他都过了一小半了，这些年他是自由身，也没见得过好了，如今年成不好，能活下去就是好的，签不签契算什么？

  儿子现在才五岁，二十年后想自由还不容易？那就不续签了吧，主子发月银，衣服也有，这些月银就存着，二十年后怕也是不少。

  鲁烨看儿子咧着嘴出门，他的心这一刻也很平静，如巧生说的，每一日活舒服了那就值，一家人能在一起，不愁吃住，那就已经很好了。

  他朝小余屋走去，这些天他跟着巧生后面雕玉，两人配合的很是融洽，他一直很为自己的巧手沾沾自喜，现在看了巧生的，自己也就那样吧。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古人诚不欺我。

  鲁庆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别家的管事来挑人了。

  “云平，我知道有家人不错，跟我一起来的，一家两个儿子都是习武的坯子，他爹也是猎户，种田也行。”

  云平、云意跟在鲁庆后面，不一会就站在一家人面前，正有一个管事在挑挑拣拣。

  “我只要父子三个，其他人不要，三个十两银，外加十斤糙米。”

  “不行，管事大哥，要不就一家人，要不都不去了。”钟有生断然拒绝了，自己跟两个儿子走了，娘子女儿怎么办？父亲怎么办？

  娘子、女儿已经病了好几天，父亲今日也咳嗽得厉害，不然春天到了，只要雨水停了，父子几个上山找食，一家人活下去还是可以的。

  “有生哥。”

  “鲁兄弟。”

  管事鼻孔朝天：“可愿意？不然等我走了，过了这个村怕没那个店了。”

  钟有生沉下脸：“管事请忙您的，我家不愿意。”

  “哼，还真以为雨就这样停了？回头没吃没喝的，一家人也不一定能在一起。”管事骂骂咧咧地走了。

  “有生哥，你也知道我一家人签了主子，二十年的活契，主子愿意再找一些不错的人，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家，你可愿意签活契？”

  钟有生叹息：“不瞒鲁兄弟，我娘子、女儿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我爹昨日也是咳嗽，如果主子愿意帮我医治家人，我就愿意。”

  云平道：“我能看看你家人吗？”

  鲁庆对钟有生点点头：“这是云平兄弟，他还会医。”

  云平自然这个时候不是想给人治病，五六岁被卖，十几年中，他自认为看人还算准，包括孩子的骨骼，合不合适习武。

  他还要看看这家病人是不是普通的小病，比如风寒，如果是治不了的大病，把人带回去，那就是蠢了，也没法子跟主子交代。

  他给妇人、孩子还有大叔都诊了脉，确定都是感染了风寒，几帖药下去，歇上两天就会好。

  他再看看面前的父子三，父亲三十左右，两个男孩不过十岁左右，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

  父子仨都很不错，特别是两个小的，一看就知道是习武的坯子。

  那小姑娘才七八岁，培养好了，日后跟着小姐倒也不错。

  “你家三个病人都是染上风寒，此病发作起来也很厉害，你们要是愿意跟我主子签契，回到府中我就帮你们治病，你一家六口，我再给你三十两银，这银子你自己收着，月银另外有，一切费用都是主家的，不用你们花费。”

  鲁庆道：“有生哥，主家真的很好，等你进了家就知道了。”

  钟兴旺看看儿媳妇跟孙女烧的通红的脸，再不治怕就不行了，家中粮食、银子也不多，就剩下一头牛也瘦成骨架了。

  “有生，签吧，保命要紧，这位兄弟，我们一家签了契，这牛”

  云平看看一旁的牛：“可以再给你十两，你这牛瘦的不成样子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再多我就不能做主了。”

  这就已经很好了，刚才那管事说牛身上都没三两肉，说不定没两天就死了，竟然一两都不愿意出。

  “我们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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