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滚滚的小蝙蝠皮毛顺滑，翅膀的弧度柔和优雅，轻盈敏捷地在空中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男人的肩头。

  它的飞行近乎无声，却在落地的刹那就被对方发现，两双同样的红眸静静对望。

  铂金色的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俊美的男人微微扬起眉，薄唇轻抿，周身的气质是与众俱来的傲慢与冷酷。

  然而顷刻间，他眼底的冰冷融化。男人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缓慢而又温柔地抚摸着小蝙蝠的脑袋。

  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有没有想哥哥？”

  小蝙蝠微微抖了抖耳朵，却是扭过了头。

  “生气了吗？”

  男人——伊莱安放下了手，似是失落地垂下了眸。

  “那……”

  “维利看看哥哥带回来的礼物，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好不好？”

  小蝙蝠转了转脑袋，矜持地点了点头，便要飞走化作人形，却在下一秒被一股轻柔而不容反抗的力道拉到了男人怀里。

  砰。

  漂亮的少年坐在了伊莱安的腿上，清润的眼眸微微睁大，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的模样。

  “哥哥！”

  片刻后，他白软的脸颊肉微微鼓起，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说话也像在撒娇。

  “我错了。”

  伊莱安从善如流地道歉顺毛，环住少年腰肢的手臂却半点也不放松。

  他将脑袋埋在那带着熟悉香气的滑腻脖颈，克制着呼吸，却仍是掩不住眷恋。

  “哥哥只是太想维利了。”

  “可以原谅我吗？”

  “……”

  大约是这些年相处的太久，伊莱安身上的气息已经与维利的纠缠在了一起，密不可分，甚至叫后者生不出半点警惕心来。

  维利只是怔了一秒不到，就不自觉放松了身体，哼了一声。

  “不愿意回来的人，不是你吗？”

  “对不起。”

  伊莱安没有抬头，将所有晦暗的心思都隐藏在了与平日无异的语气中。

  高傲的纯血血族，大概把这辈子所有的道歉都用在了维利身上。

  ——可这远远不够。

  怀中的少年怎么会知道……自己那肮脏而不容于世的情感呢？

  不知从哪一日开始，纯粹的爱意掺杂了丑陋的欲望，寥寥可数的梦境之中，永远只有一人的身影。

  伊莱安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

  信任的眼神、温暖的怀抱、甜蜜的话语……这些都不应该属于自己。

  他应该……

  有更值得……

  可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比自己更爱他？

  自不朽生命的最初，他们就是同一根系上生出的不同枝叶，在罪孽的命运之下，扭曲在了一起。

  他已误入歧途。

  但短暂的清醒过后，才发现挣扎无济于事，反而叫自己陷得愈深。

  被放逐出伊甸园外，痛苦令他形销骨立，唯有维利，是救他的药。

  德维尔的信是最后一根稻草。

  伊莱安的手描摹着少年单薄脊背上的肩胛骨，妄想将这只翩跹欲飞的蝴蝶掌控在掌心。

  最终，他在维利的头顶落下虔诚的一吻。

  “想看看你的礼物吗？”

  傲慢的血族折下头颅，任由少年离开怀中，手指微微用力却只是虚虚合拢，将一株沉睡在匣中的花递上。

  维利接过，看着被魔法定格生长的熟悉颜色姿态，眨了眨眼。

  “……月影兰？”

  “嗯。”

  伊莱安轻轻颔首，丝毫不提这些时日来寻找它的辛苦，只是定定望着低着头的少年。

  “喜欢吗？”

  维利毫不犹豫地合上匣子，将其珍重地收在了怀中，接着后退了两步，背着手看向伊莱安，狡黠的笑在面上一闪而过。

  “原谅你了。”

  紧接着，他避开伊莱安挽留的指尖，转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徒留满室寂静。

  -

  古堡的长廊之中，鞋跟与地板接触发出规律而清脆的轻响，仆人们听见动静悄悄望了过来，却又在看见来人后恭敬低头行礼。

  衣摆在光影之中明灭，待到少年转过拐角，他们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吐出一口气来。

  “维利少爷最近总是往地下的炼金药房跑呢。”一个仆人小声道，忍不住又有些希冀，“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真要有那种好事，怎么轮得上你？”

  “就是啊。更何况现在伊莱安少爷回来了，就连那个卑贱的血仆与狼人都被德维尔先生赶到了花园里去做杂活，没法在维利少爷面前露面。”

  “说到他们。”有个仆人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那个东方面貌的血仆有多大的能耐，能被维利少爷直接指定。”

  “结果过了这么久，不也没爬上床吗？”

  “嘘。”

  他的同伴吓了一个激灵，慌忙看了一圈周围，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忘了内勒的下场了吗？”

  那个仆人曾经试图潜入维利的卧室，被伊莱安少爷抓住扔进了烈日之下，那凄厉的哀嚎声直至今日都回响在别有用心之人们的耳旁。

  “……”

  一时安静，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下意识忙碌着手上的工作。

  可是过了一会儿，那个最开始说话的仆人又忍不住开口，声音细若蚊蚋，对于这些耳目灵敏的吸血鬼来说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可是维利少爷……”

  “谁不想接近他呢？”

  “……”

  又是一阵沉默，下一秒，莫名的气流吹过走廊，竟直接将墙边安置的烛台吹倒，直直坠到了说话仆人的衣服上。

  小簇的火苗点燃，仿佛遇到了烈油一般疯狂蔓延，短短时间内就连成了大面积的火焰，惊叫声四起。

  仆人们惊慌失措地帮他拍打着衣服，然而这突如其来的灾祸却像是会传染，竟是越烧越旺，点到了其他人身上。

  吵闹的哭喊声朦朦胧胧传到远处的维利耳中，他下意识转头，暖光倒映在澄澈的眼底，摇晃跃动，却在他看清的瞬间，蓦地熄灭。

  鼻尖传来呛人的浓烟气息，灰烬飘散，可不知为何，随之而来的却不是燃烧后的余温，而是冰冷的空气。

  若不是有仆人们倒地的呻吟，这一切都好像一场荒诞的梦境。

  “怎么突然着火了？”系统还有些懵地没反应过来，在下一秒又感叹道，“宿主，你的魔法越来越厉害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火就尽数熄灭了。

  “……”

  维利静静站在原地，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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