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伸手拉低帽檐，双手插兜迈开腿走到马路对面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这个地方虽然也有居民楼，但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少，工藤新一能感觉到。

  虽然也有吵闹声，但这个地方的理发馆里的人，餐馆的人，掌管水果摊的人都在忙着就眼于手头的工作无暇顾及太多，只有一处卖鱼的摊主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前一脸平淡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身后的店内没有开灯，昏暗，无一人。

  当然对于这些，工藤新一没有去观察，他只是一路低着头走着，到马路对面才微微抬头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他伸出骨节分明的白皙的手去开车门。

  “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如同魔咒一样让工藤新一拉车门的动作只是一顿，车门开了半条缝隙。

  “你要到哪里去？！”

  这一声询问比之前音量要弱一些，但是多了无法言喻的悲伤和带着乞求意味的挽留。

  工藤有希子戴好小春爱子递来的口罩，迈开腿朝工藤新一的方位跑过去，但她跑到马路边上时突然涌上前的几辆汽车截住了她的路。

  工藤有希子也没有再进一步，她隔着一条马路看向工藤新一。

  她的眼睛很好看，高兴时笑起来会熠熠发光，生气时眼睛里会有倔强时而让人一眼望过去就没了气势，伤心时她的眼睛又会显得多情妩媚。

  现在，她的眼睛望向马路对面的工藤新一，眼睛里的情绪，有悲伤，有害怕，有挽留，有心疼......以往在家里，工藤新一与工藤优作最是抵抗不了她的这幅样子了，只是她这次强烈的情绪没有得到反馈，工藤新一低着头始终没抬头看她。

  “新酱......你要到哪里去......家在这里啊......”

  工藤有希子压抑着情绪使得声音都有变形，那种高兴过后又瞬间变得悲伤恐惧的心理状态，让她的声音听起来都非常的悲痛欲绝，以至于一直发呆的鱼贩都将目光移了过来看向她。

  工藤新一整张脸都被帽子遮住，光线打照过来时，只能看到他下撇的嘴角。

  “对不起，妈妈。”

  工藤新一轻声呢喃，声音传达不到对面，但有希子却像是听到了一样，瞳孔急剧收缩。

  工藤新一拉开车门，不拖泥带水直接坐进了车里关上了门，他闭上眼睛听到工藤有希子哑着嗓子喊道——

  “别去！”

  “走。”工藤新一微微动唇，嘴里发出一个命令的字词。

  工藤有希子看着远去的车，僵在原地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北极冰河，全身发凉动弹不得。

  她大脑呆滞了几秒之后立即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砸在手机屏幕上，顺着光滑的屏幕流下，一颗颗滴落在地上。

  “拜托......拜托.....”工藤有希子打通赤井秀一的电话，“快点......快点啊......”

  然而手机一直处于响铃阶段。

  工藤有希子攥着手机刚要踏出步子，一辆眼熟的车忽而掠过她身旁掀起一阵疾风。

  “秀一！！！”

  赤井秀一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他犀利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前方，脚下将油门踩到底。

  灰原哀双手扒着前面的两个车座努力的往前看，下意识的喊道：“工藤！”

  阿笠博士坐在副驾驶将头探出去盯着那辆越来越快速的出租车不停的叫着：“新一！”

  赤井秀一嘴里咬着烟，墨绿色的眼眸显露出一股狠劲：“坐好了！”

  载着工藤新一的那辆出租车司机随意一瞥，望见后视镜中的那辆车急速朝他冲过来，一时间惊的身板都坐直了：“这这这！这怎么回事？后面什么情况？！”

  “听我的，甩掉他们，”工藤新一一只胳膊撑在车门手指支着脸上语气无奈的说，“事后给你三倍价钱。”

  “三三三......三倍啊？”出租车司机原本脸色苍白忽而又支棱起来，“放心交给我吧！我以前可是在全省开拖拉机比赛中荣获冠军的人啊！”

  在平平无奇的马路上，两辆车展开了一场博弈。

  不幸被殃及的无辜民众开窗破口大骂：“走错地方了吧哥们！急着上天去隔壁开火箭啊您二位这样多屈才啊！”

  司机：“不是我不行，是这车的性能，你懂吧？它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普通的......”

  工藤新一亮出一张卡：“到这一段的商业街，够吗？”

  赤井秀一嘴里咬着烟头逐渐赶上去。

  看着他的架势，阿笠博士操心道：“撞到没有关系吗？”

  “我有把握，车报废了我拿组织经费给他补款。”赤井秀一说。

  工藤新一看着车窗后视镜中的车，又抬眼观察周围的情况：“从那堆纸箱子里撞出去。”

  司机：“好的帅哥，您坐好别磕着。”

  后面三人看着那辆出租车不管不顾的从一堆纸箱子里冲了出去，路边的行人懵圈，纸箱子散落了一地正好挡在了路中间。

  赤井秀一脸色冰冷脚底猛踩油门撞了出去。

  车上的余下两人皆被震得往前方撞去。

  工藤新一闭着眼睛：“挑能出去的小道走。”

  赤井秀一跟在后面刚要超过去，前方出租车一个急转弯拐进了另外一条服装街。

  赤井秀一快速转动方向盘也跟着拐了进去，那出租车却在前方出口处一个漂移挡住了出路。

  接着工藤新一从车上下来连往他们这边看都没看一眼就匆匆跑掉了。

  阿笠博士慌忙打开车门追了出去：“新一！回来！”

  赤井秀一跳下车迈开腿就追了上去。

  “博士！”灰原哀急忙喊了一声，打开车门也追了出去。

  “你别下来！”赤井秀一回头呵了一声。

  灰原哀只是与他对视一眼就立即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别管我了！快去找他们两个！”

  工藤新一跑进商品大厦，身后阿笠博士不断地挤过人群朝他奔来。

  这里是一个人流聚集的地方，工藤新一与他很快就拉开了距离淹没在人群中，把人跟丢的阿笠博士喘着粗气浑浊的眼珠环顾着四处望眼欲穿。

  他只是停了一会儿便又开始穿越人群往前走。

  灰原哀与赤井秀一紧随其后在人群中寻找两人的身影。

  工藤新一只是走了没一会儿就感觉身后有几个人在跟着他了。

  身后跟着工藤新一的几个人警惕的望着周围又互换眼神，其中有一个快速走到偏僻的角落打电话。

  “老大，人我们找到了。”他说。

  “在什么地方？”

  “奥隧町。”

  “不计任何结果带回来，”路西法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他说，“有敢阻挠的，直接开枪，我马上过来。”

  “是。”

  赤井秀一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人，他犀利的眼神掠过之时快速拉住灰原哀。

  “小心点，这里有人。”

  灰原哀怔愣，随即脸色苍白：“博士......”

  工藤新一走着走着突然停住脚步，回头，冰冷的眼眸直直盯向身后的几个人。

  那几人大惊，又见工藤新一毫不避讳的看向他们，瞬间得到了指令谨慎的朝他走了过去。

  “有车吗？”工藤新一声音如同机械一般冰冷的询问。

  “有，利维坦大人，”为首的一个立即回应，“还请尽快跟我们回去。”

  工藤新一略微偏头：“带路。”

  “是。”

  为首的那个跟在工藤新一身边，身后的几个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

  不远处，一个少年欢快的吹了一声口哨，他好听的声音轻声呢喃听在人耳朵里会像是恶魔呢喃一般，“好戏开场了。”

  阿笠博士皱着眉头又一次环顾周围，他弯下腰用袖子擦了擦汗，又直起身看向前面。

  就在前面，隔着一段距离，工藤新一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猛然心脏一跳，看到工藤新一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瞬间冷汗浸身，他不顾一切跑过去喊道：“新一！危险！”

  正在慌乱找人的灰原哀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朝那个方位望过去，她满脸惊恐的看着阿笠博士跑向工藤新一的方位，而工藤新一身边已经跟着几个人了。

  赤井秀一脸色一变：“不好！”

  灰原哀像是一脚踏入了深渊，空气柔和的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不能呼吸，这是她此生第一次近距离的面临这种情况。

  一股强烈的，不祥的，似乎要将她就地活埋的负面情绪瞬间将她笼罩，她用尽此生最大的力气鼓足了劲喊道——

  “博士！！！别过去！！！”

  灰原哀歇斯底里的喊声让工藤新一脚步硬生生停住，他终于抬起头朝那边看了过来——

  阿笠博士迈开腿朝他跑来，竭尽所能的伸手似乎想拉住他——

  “新一！小心身后！危险！”

  工藤新一眼睁睁的看着他奔向自己，冰冷的双眼睁大，他下意识的朝阿笠博士迈出步子，又惊恐的看到身旁的人掏出了枪对准了阿笠博士。

  “别开枪！”

  他立即伸手徒手去试图握住那人手里的枪。

  不。

  不......

  别过来......

  “别过来！趴下！”

  “彭！”

  子弹射出枪口，这一声枪响让所有人在那一瞬间仿佛都被推向了地狱。

  随着一声清晰的响声，陈列商品的购物柜的玻璃被打碎。

  阿笠博士下意识往后踉跄退了几步，与此同时抱住头。

  没等在场几人松一口气，一声枪声又一次震耳欲聋。

  “噗！”

  阿笠博士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工藤新一，就觉得小腹传来一阵剧痛。

  鲜红的血液在他的衣服布料上晕染开来。

  灰原哀愣在原地。

  工藤新一扭过头一句话还没说，只见身后跟着的那几个人都掏出了枪，其中一人举着枪又毫不犹豫的连开两枪。

  两发子弹又射进阿笠博士的身体内。

  他连抬眼看工藤新一的力气都没有了，就那样睁着眼睛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赤井秀一掏出枪一发子弹直接穿透那开枪的人的头颅。

  人群开始逃窜。

  此时，大楼的灯忽而都爆炸了，在一片绝望的尖叫声中现场陷入了黑暗。

  工藤新一脸色煞白的摇着头退后了几步。

  “博士......”灰原哀喃喃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双腿都开始发软，她一步步向前走，惊慌的人们将她撞倒在地上，她也像是毫无知觉般迅速爬起，走到阿笠博士跟前颤抖着手想要将他扶起，却因为手软，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博士，博士？”她轻轻呼喊着，又尝试将人扶起来，“你疼不疼？你起来。”

  她用力的去想要将他抱起，却脚底打滑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不要......”她又快速爬起来去推，又脱下衣服堵住血流不止的弹孔，“平时叫你少吃点你就是不听......不要......我扶不动你，你起来我们一起回去......”

  然而平日里她说什么就会回什么的博士却一动不动的直僵僵的倒在地上，眼睛望着工藤新一的方向，呼吸停止，身体逐渐变得僵硬，体温渐渐变凉。

  “博士......阿笠博士，你起来，你回答我一句话好不好？”灰原哀一滴滴的泪不受控制的砸在阿笠博士的脸上，“算我拜托你，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博士！”

  灰原哀看着满手的血和阿笠博士苍白的脸，表情忽而变得空白。

  她嘴唇颤抖着，仰天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灰原哀跪在血泊中抱着阿笠博士终于发出了凄然的，撕心裂肺的，绝望至极的哭声。

  工藤新一如同着魔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望着前方，伸手攥住心脏部位的衣服，心脏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似乎有了耳鸣，身边人的叫喊声逐渐远去，仿佛将他抽离在世界之外，灰原哀绝望的哭声却又将他拉回现实，他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来回撕扯，心口只是堵着。

  他呼不上气了。

  “工藤新一！”

  一声清亮的喊声又将他的魂呼喊回来，工藤新一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在一众慌乱的人群中，赤井秀一举着枪朝他走来。

  他下意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人就瞬间冲到他面前举枪对着赤井秀一。

  “你再走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混蛋！”赤井秀一喊道，“回头啊！”

  数十声枪声响起，赤井秀一立即翻滚躲到一个石柱后面，他将手枪上膛又探出头一枪一个解决。

  忽而，一阵脚步声让赤井秀一起了警觉，他立刻望向不远处的灰原哀，一咬牙一个起身又连发数枪解决几个。

  “工藤新一！”赤井秀一跑过去朝工藤新一伸出手，“跟我走！快点！”

  工藤新一先前失神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一种让熟识他的人都感到陌生的冷漠。

  这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赤井秀一伸出去的手得到了工藤新一的后退。

  赤井秀一一愣，望向他，不可置信的说道：“混蛋啊......”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赤井秀一盯着工藤新一，一边摇头一边后退，随即撤脚跑向灰原哀：“快走！——”

  赤井秀一跑过去抱起灰原哀就跑。

  “博士！博士！博士！！！”灰原哀两只手徒劳的伸手，只能看着阿笠博士停在原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赤井秀一回头微红着眼眶看了一眼阿笠博士，又望向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站在原地默然的看着他们，被赶来的路西法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他那无光的·，冷冰冰的如同一潭死水一样的深蓝色眼眸是赤井秀一逃出大厦时最后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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