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詹你可是朝廷四品文官，如今文贵武贱，我可是聘不起你这样的幕僚。不过你的意见，我会慎重考虑。”李如松说道。

    “刚才张某说话可能有些直，还望李将军见谅。”张晓说道。

    “无妨，改日我请张先生你好好喝杯酒，眼下还有一些琐事缠身，就不好久留了。”

    “李将军，有句话我也跟你私下交一个底。其实我提议办同文馆，也有着想帮助办新军的目的。”

    “哦？此话怎讲？”

    “其实我一直有个设想，但是一直没有公开说出来或者写出来。编练新军的时候，其实也可以聘请一批外国的教官。但是兹事体大，所以办同文馆的时候，就可以借着洋教习的便利，看看能不能招募一些西夷的军官和工匠过来。不过现在这里也就是心里想想。”

    “哦？那张先生你想聘请哪国的军官或者工匠？”

    “工匠的话各国都可以，只要有技艺。军官的话，大抵是佛朗机国、奥斯曼国、英国、法国这些国家。不过后面怎么样还不好说，毕竟这几个国家彼此有矛盾，招军官都招在一起怕是要打起来。眼下最便利的，还是去澳门聘请佛郎机国的工匠和军官，佛郎机国现在迫切想要扩大在大明的贸易，这些要求他们应该会答应的。就像倭国的火铳，其实学的也是佛郎机人的，我军的佛郎机炮，也是从佛郎机人那里引进。既然已有引进，不妨再多引进一些。”

    “说起火炮，那时候我在朝鲜的时候就在想，能不能引进奥斯曼国的那个乌尔班巨炮，直接把那些倭人建的山寨堡垒轰塌。”

    “乌尔班巨炮实在太过笨重了，而且铸造它的工匠乌尔班自己都因为炸膛被炸死了，所以铸炮的技术特别是铸炮管的技术在没有大的进步的时候不宜铸造太大的重炮，特别是在野战的时候根本拉不动，不过要是铸造要塞炮的话大一些倒是可以接受。”

    “也不知道能不能招募到可以铸好炮的工匠，这次征倭，才发觉火炮还是太少，太不够用，好在倭人的火炮更少更不好用，要不然打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只要朝廷能诱以重利，总能招募到人才，毕竟当时乌尔班也是外邦之人，照样为奥斯曼国吸引而来为奥斯曼苏丹所用。”

    “如此就好了。若是张先生愿意参与筹办新军，新军的帅印李某也不是不能去接。”

    “如果李将军愿意执掌新军帅印，有陛下的旨意，张某自当全力配合筹办。其实练新军更要练海军的新军，只是新式海军花销更多，现在的话就看能不能找机会从西夷那里购置几只战船，取长补短慢慢来。不过就像我之前所言，往后海军的主要火器就是船上的火炮，只要火炮打的够远够准，威力也足够大，船只稍微小一些也无妨，小一些反而航行更快，更便于机动。”

    两人又是深入浅出聊了许久，李如松才告辞而去。

    就这样熬过了数日，终于到了给皇子上课的时间。

    张晓再次走进了学堂之中，许久没来，看着学堂都有些许陌生感了。

    没过一会儿，两位皇子也到了。皇长子已经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皇三子也长高长壮实了不少。

    张晓一人发了一张欧洲的局部地图，主要囊括了英国和法国的版图，英国和法国的大致形状张晓还是有些印象的，而且张晓还专门找利玛窦咨询了一番，把主要的山川河流、重要城池的地名标注清楚了。

    “皇长子殿下，三殿下，臣乃詹事府少詹事、翰林院侍读学士、鸿胪寺少卿张晓，今日奉皇命给两位殿下上课。之前臣也给两位殿下上过课，只是后来因为忙于其他事务，许久没有能给两位殿下接着上课了，还请皇长子殿下、三殿下恕罪。”

    “张先生忙于朝廷大事，帮助谋划对倭战事，又亲自出使朝鲜，劳苦功高，小子岂敢怪罪老师。”皇长子说道。

    “张先生从朝鲜回来，怎么这节课不讲朝鲜的战事啊，要讲这个什么英法百年战争？”皇三子问道。

    “三弟，怎可对老师如此无礼？老师要讲什么，这是老师精挑细选考虑过的，也是父皇认可的，我们就仔仔细细听好了，怎么还命令起老师了。”皇长子忍不住提醒说。

    “三殿下，按理说朝鲜战事也是应该讲的，只是对倭作战刚过去没有多久，许多事情还没有定论，涉及到朝廷军政大事，我又是亲身参与其中，由我来讲不太合适。”张晓解释说。

    “那好吧，夫子讲什么，我认真听就好。”皇三子也意识到了自己讲错话，赶紧找补。

    “这节课主要讲的是法国圣女贞德的故事，圣女贞德的出场，让英法百年战争的局面出现了大的逆转。说起英法百年战争，就需要简要谈到英国和法国的历史恩怨。”

    “大概言之，就是英国国王曾经是法国的诺曼底公爵，然后在诺曼底公爵威廉跨海征服英格兰以后，就自成一国了，但是英国国王还占据着诺曼底的地盘，还积极参与法国的内政，这就引起了法国国王的极大不满，两国时有战争，最大规模的就是这个百年战争。”张晓简要讲解了历史背景，然后又介绍了百年战争的几次著名战役，再引出了贞德的故事，一直讲到贞德被俘后被烧死。

    “此等巾帼英雄，竟然只是农妇出身？真是难以置信。”皇长子感慨道。

    “国难出英雄，贞德当时能挺身而出，确实也是鼓舞了法国的斗志，当时法国经历阿金库尔之战的惨败并没有多久，重镇奥尔良又被重重包围，要不是贞德挺身而出，法国真的就要被英国彻底吞并了。这一堂课也就算是讲完了，两位殿下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张晓看了看挂在学堂中的自鸣钟，确认了一下时间。

    “张先生，我有疑问，你之前所言，这个勃艮第国的国君乃是法国王室宗亲，那这样子的话勃艮第国应该是法国的封臣，至少也是一个附庸之国，怎么不帮法国就算了，还帮着英国入侵自己的母国，在袭击了贞德以后还把贞德交给了英国人，勃艮第人为何要这么做？”皇长子问道。

    “怎么说呢，这勃艮第国就相当于吴……无法无天的乱臣，打个比方，不知道皇长子殿下你有没有看《史记》或者是《战国策》，战国四君子里面的孟尝君田文，也是齐国的宗亲，在得罪齐国国君以后，就鼓动了五国伐齐。勃艮第国的国君之前也想插手法国的政治，干预不成以后也引起了法国国王的厌烦，所以勃艮第的国君干脆就投靠了英国。”

    “那勃艮第的国君干的真是祸国殃民的勾当啊。先生，贞德被俘杀以后，英国也没有挡住法国的反攻是吧？”

    “是的。最后英国连祖宗起家之地诺曼底都丢的干干净净，就剩了一个据点加莱，最后也是没有守住。因为没有办法再争夺陆权，英国才转变国策，专注发展海军，野心勃勃要夺取佛郎机的海上霸权。”

    “那勃艮第国最后又怎么样了？”皇长子接着问道。

    “这个一时半会儿还讲不完，两位殿下等下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忙吗？我怕耽误了两位殿下的事情。”

    “没有什么别的事了，就是耽误一下老师的时间，把这一段讲了吧。”皇长子说。

    “那好吧，我就接着说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晓只好再把勃艮第国的来龙去脉介绍了一遍，特别是着重讲了勃艮第国最后一任国王大胆查理的故事，特别是讲了他人生的最后一仗南锡战役。

    “当时勃艮第国王大胆查理急着要重夺南锡城，所以在冬天的时候也是急急忙忙出兵，结果遭到了洛林公国和瑞士国联军的保卫堵截，勃艮第国的炮兵虽然精锐，但是当时天气不好，地形也不好，火炮并没有阻挡住瑞士步兵的冲锋，勃艮第军队彻底崩溃，大胆查理在乱军之中被瑞士一名长戟兵用长戟扎破了头，死于乱军之中，勃艮第的大军也全军覆没。勃艮第国王去世的时候还没有儿子，所以在他战死之后勃艮第国很快就被法国和神圣罗马帝国联手瓜分了。”张晓介绍说。

    “原来是这样一段故事，常洛受教了。勃艮第国本为法国藩国，没有起到藩篱的作用，反而祸害主支，有此亡国的下场也不奇怪了。张先生，我记得孟尝君的薛国最后也是被齐国和魏国灭了吧。”皇长子说道。

    “孟尝君的薛国确实早早被灭了。孟尝君精明一世，却没有为子孙后代考虑好，这一点就不如信陵君的格局了，信陵君也是得罪了威望，但是魏国有难，他还是回到了魏国帮忙抵御秦军当年。孟尝君的父亲靖郭君也曾听到海大鱼的比喻，放弃了高筑薛城的打算，只可惜孟尝君私心太重，成为了齐国的罪人。其实类似故事在华夏历朝历代也有过，写《哀江南赋》的庾信就经历过两次，侯景之乱是萧正德引来的，江陵之难是岳阳王萧詧引来的，都是宗室不团结，引来了外贼。不过皇长子，宗室之事自有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训为依据，我大明一向宗亲和睦，这些都是历史旧事和外邦蛮夷的故事，不足为道。”

    “小子一时好奇，多问了些问题，谢谢夫子的解答。耽误了夫子的休息了。”

    “无妨无妨，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下节课再说吧。”张晓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哪里有眼光盯着自己，在这个学堂怎么待怎么不得劲。只能在心里吐槽皇长子没事瞎问什么宗藩之事，这是能课上公开讨论的吗？私底下也不行啊。

    张晓上完课撤了，两位皇子也是麻溜走了，书桌上的东西自有专人在后面收拾。

    学堂的侧室，皇帝和皇后慢慢走了出来。

    “陛下之前也是跟着郑妹妹在旁听的吗？张先生果然博学，这万里之外西夷的故事，他却懂得那么多，难怪他没有科举之名，陛下也要把他放到翰林院，也来给皇子讲课。”皇后感慨说。

    “课也听完了，我们回去吧。”

    “陛下这么着急的啊，怎么感觉陛下伱的脸色不太好？”

    “朕没有事，再坐一会儿就回去吧。”皇帝不耐烦说道。

    “今天郑妹妹不在，陛下看着臣妾就心烦了吗？”皇后有些委屈。

    “郑氏自己多事惹出来的事，太后让她好好在宫里不出门多反思几天，那就好好反思几天。朕都没提她，你提她作甚。”

    “总也要给轩媖找一个好夫婿，别人怎么说我都不敢信，我当母亲的一定要亲眼看看，亲耳听听才好。”

    “现在人是亲眼看了，话也亲耳听了，这样放心了吧。”

    “人是见了，话也听了，只是张晓这家世不明啊，说是从南洋来的，也不知道在南洋那里有没有娶妻生子过？”

    “他自己说的没有，总不能让锦衣卫专门跑去南洋查勘吧，南洋现在海面上可是什么船都有，前些年南洋海上大盗的船都跑来袭扰粤省了。”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这还不是担心轩媖出嫁的时候被骗了，女子出嫁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反悔不得啊。”

    “好了好了，朕把事关张晓的那些档案都给你看了，已经是犯了忌讳了，你若是再不放心，就只能差厂卫把张晓拿来严加讯问了。”

    “这样不好吧，这不是审犯人嘛。”

    “那还能怎么样，朕只能办到这个地步了。其实依着朕的意思，驸马本来也不需要太高的门第，才学也是够用就好，官位不够可以赏赐，至于才学，历朝历代也没指望驸马出多大的力，只要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就是好姻缘了。”

    “臣妾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臣妾在后宫多年，可没有多求过什么。这挑选夫婿，再慎重一些总也是好的吧。”

    “朕也没有不让你好好挑选啊，但是朝廷办事总有章程啊。”皇帝无奈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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