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河点了点头。

顾凌云小的时候，身材矮胖，个性内向，见到谁都是一副怯怯的样子。跟现在判若两人。

“那时我下班回家，屋内黑漆漆的，凌云一个人躲在床上，把头埋在被子里。听到我的声音，她哭着抱住我，问我怎么一直不在家——”

顾月茹看着远方，陷入了回忆里：“她还说幼儿园搞活动，我和她爸都没去。她被其他小孩嘲笑，说她家里肯定离婚了。爸妈都不理她。”

说到这，顾月茹揩了揩眼角，深深叹了口气。

“当时我就下决心了，一定要辞职！……人大半辈子都在工作，有些东西错过了，却是再也回不来的。”

“你们现在财富自由，家庭美满，也算得偿所愿了。”顾清河想了想，说道。

“这也离不开我哥的牺牲。他为了公司，自己……唉！”顾月茹摇了摇头，望向顾清河，“我听说，你也要离婚了？”

“这——”顾清河一时语塞。

“我知道，赵澜联合一些董事，天天逼你！”顾月茹说，“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就拿着你的私生活说事了，这个做法不对！”

说到这，顾月茹口风又一变。

“清河，工作是工作，婚姻是婚姻。我上次见你和小叶，关系还挺好啊？……不会因为这事就离了吧？”

她紧盯着顾清河。顾清河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小叶正在风口浪尖，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这个时候跟她离婚，你对公司有交代了，她怎么想？”顾月茹劝道，“更何况，调查结果还没出来，没必要这么急吧？”

顾清河沉默着，仍然没说话。顾月茹又开了口。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成为夫妻，是莫大的缘分，还是要多珍惜。……如有有困难，可以跟我们商量，我们会全力帮你们！”

“……姑姑，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清河说，“我跟她离婚，不是董事会的原因。”

“那是怎么回事？”顾月茹追问。

顾清河望了顾月茹一眼，沉吟些许，才慢慢开了口。

“……我感觉，我并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跟她离婚，也是对她更好。”

“因为你把她卷入了公司内斗？”

“不。”顾清河摇了摇头，“原因很复杂，我不想说。”

顾月茹静静看了顾清河一阵。她知道，她这个侄子死心眼，还有着很严重的完美主义。这样子放弃，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因为他真的在意了。

半晌，她叹了口气。

“清河，你觉得婚姻是因为合适才长久，还是因为长久才合适？”

“什么意思？”顾清河一愣。

“我当时嫁给你姑父时，大家都不赞同！”顾月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我是大学生，活泼开朗，长得漂亮，还有城镇户口。你姑父一个中专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有弟弟妹妹，还不喜欢说话，老实本分。大家都说，我以后跟着他，一定要受苦。”

“但结婚后，日子过得怎样，只有我自己知道！你姑父为了我，主动从工厂辞职，又去考成人高考，学历高了，证也有了，收入也越来越高。”顾月茹说，“而在家里，他更是把我当公主宠着！什么事情，只要我说了一，他绝不会说一个二字！”

顾月茹说着，激动了起来。

“这几十年的婚姻，你问我后不后悔，我是不后悔的！……但你姑父吸引我的，不是因为他有能力，而是因为他心疼我，想对我好，而且说到做到！”

顾清河点了点头。

姑父对姑姑的态度，可以说是有目共睹了。光是顾凌云的姓氏，都是姑父主动提出，要跟姑姑姓的。因为姑姑怀孕生产受了罪，他心疼！

“人在最好的状态下，迎来最爱的人，这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好事？”顾月茹说，“没有适不适合，只有愿不愿意！只要你对她的心是真诚的，体贴她，愿意对她好，你就是最适合的！”

顾清河没有回答。他低下了眼睛。

“……清河，我知道，你爸妈那事，对你有影响。”顾月茹叹了口气，“但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们的人生是不同的。你一定要想好了！”

顾月茹不说那事还好，顾清河想到母亲，心下一痛。

“姑姑，我知道了。”他匆匆打断话题，“……我会慎重考虑的。”

“好吧。”顾月茹自知失言，也没继续，“给人幸福这事，没人能为你代劳。……我也是急了，你别见怪！”

说着，她站起了身。顾清河也随着站了起来。

“没有的。”他顿了顿，“……谢谢你。”

送走了顾月茹后，顾清河回到桌边，坐了下来。

——我不是能给她幸福的人。

——给人幸福这事，没人能为你代劳。

两种不同的声音，在他脑海斗争。他一瞬犹豫了。

他拿起手机，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

而在另一边，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也在思考着自己的感受。

那就是叶星辰。

——这段婚姻，带给了你快乐，还是禁锢了你？

顾清河的提问，让她哑口无言。

她第一次发现，在她抱怨顾清河不在意她、无视她的感受时，她其实也有许多问题。

对这段婚姻，她从一开始，也是个防备的态度，时刻做好了拒绝顾清河、远离他独自生活的准备。

而顾清河也直接感受到了这一点。

……但要她真的卸下心防，去完全信任顾清河，也不可能。

原因有很多：他们是契约婚姻，她自己的原生家庭，顾清河的疾病和身世……不说别的，光是中云目前的困境，和顾清河想离婚的态度，都是对她不利的。

叶星辰这才发现，婚姻并不是她当初结婚时所想的，一纸协议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问题，光是处理好两个人的关系，要考虑的因素，都太多、太复杂了。

……也许，真的像楚小兰所说的一样，问清自己的感受，是最简单的方法。

那么，她究竟追求的是什么？

“……。”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叶星辰拿起来一看，是顾凌云打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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