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萧朔用的是疑问句,  他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当时他们就曾猜测过赵元柔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那个世界,萧朔愿意称之为“后世”,  他断定,  赵元柔是来自几百年,  亦或者是千年以后。

  

  赵元柔心头狂跳,  她刚刚也在猜测他们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  萧朔竟会这样问。

  

  她眼神闪躲,  脸色发白,有一种心里头最大的秘密被人揭穿的恐慌。

  

  她怕了。

  

  她一直以来都小心谨慎,  她知道这秘密得埋在心里一辈子,  连周景寻也不能告诉。

  

  她忍不住想问,  他为什么会知道,  话到嘴边,  她又生生地收住了口,  只说道:“萧督主,我不知道你在什么的。”

  

  她紧紧地抿着发白的唇。

  

  她已经算是清楚萧朔的可怕了,也是,  能在这大荣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岂会是什么良善之人!?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  就会被挖出来更多。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萧朔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含糊拒绝,只问他自己想问的。

  

  赵元柔摇了摇头,坚持道:“我听不懂,  什么后世来的?我打从出生就在京城,  您可以去查……”

  

  她故作无辜看着萧朔,又忍不住看了看坐在他右手边上的楚元辰,  从进来到现在,楚元辰都不发一言,悠然自得地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会一起来,照理说,他们两人应该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啊,萧朔猜到了自己这么大的秘密,也愿意共享给楚元辰吗?

  

  她想不明白,心里更加慌乱,手指无措地捏着裙子。

  

  “看来是不愿意说了。”

  

  萧朔没有强问的意思,更不会因为她的一两句话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直接起身道:“我们走吧。”这话是对楚元辰说的。

  

  赵元柔噏了噏嘴唇,忍不住叫住了他:“等等。”目光中带着些许她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急切。

  

  听到萧朔说要走,这一瞬间,她的脑子已经从一片混乱中,抓住了一点清明。

  

  这个秘密的确是秘密,但对现在自身难保她而言,也将会是最大的保命符。

  

  她已经受够了现在的日子,哪怕只过去仅仅十三天,她也是在度日如年,她从来不知道日子可以过得这么苦,这么难熬。

  

  王府的下人们都被东厂带走了,一个也没有留下,每三日会有人来给他们送来一些必需品,够三日所用的,也就是一些米面菜和柴火之类的,连肉都没有。

  

  秦惟仗着自己是昭王,绝食抗议,非要留几个下人伺候,也没有人理会,他没饿上三天,就妥协了。不过,妥协的不是他,而是赵元柔,周景寻的脸上被秦惟撕咬下来一大块口子,半张脸血肉模糊,赵元柔不想让他受着伤还饿肚子,只得洗手做羹汤,有人做了菜,秦惟就厚着脸皮来蹭吃。

  

  最可怕的是,她偷偷私藏下来的十全膏已经全没了……

  

  一想到渴求十全膏时,满脸狰狞的秦惟,赵元柔就打了个寒颤,眼中是肉眼可见的慌张。

  

  赵元柔以为萧朔只是作势要走,马上就会回来的,到时候,她也可以趁机提一些交换条件,至少能让她和周景寻离开这破地方,不,就算只让她一个人离开也行。

  

  她知道很多很多的事,只要萧朔愿意给出足够的诚意,她就愿意说!

  

  她会让他们知道她的价值的,知道她比盛兮颜更有用……赵元柔捏了捏拳头,要不是秦惟百般纠缠,她其实可以选择更好的,她甚至可以助楚元辰得天下,她比盛兮颜这种只知内宅争斗的女人强多了。

  

  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被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

  

  赵元柔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紧咬下唇,买卖是要谈的,她不能轻易妥协,不然,就会显得她没有这般珍贵。

  

  萧朔是在虚张声势,她不能被他吓到了。

  

  谁先让一步,谁就是输。

  

  她期盼着萧朔会回头,心跳不由加快,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然而,萧朔并没有回头,他就真得和楚元辰一同走了出去!

  

  萧朔出去后,就吩咐留在昭王府看着他们的一个番子道:“把赵氏和秦惟单独关一块儿,秦惟应该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吃过十全膏了。”

  

  这些天来,锦衣卫陆续抓了一批服食过十全膏的人关在了牢里,萧朔和楚元辰都曾亲见过他们疯狂起来的样子,没有自尊,没有自我,为了十全膏什么都愿意做,或是自虐自残,又或是摇尾祈怜……就和当日的韩慎之一样,甚至比韩慎之更甚,萧朔也曾让林首辅等朝中重臣去亲眼瞧过,因而对于严禁十全膏,他们都没有半点意见。

  

  光是看着这些人,萧朔就能够想象到,如今的闽州乱成了什么样。

  

  “这是赵氏自己做下的孽,理该她自己承受。”萧朔不疾不缓,“别让她死了或残了。”

  

  那张嘴是要用来说话的,那只手要用来画图纸的,都得留着。

  

  赵元柔在里头全听到了,她吓得双腿发抖,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惧色。

  

  不,她不想跟秦惟关一起!

  

  “萧督主……”

  

  她冲了过去,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们……”

  

  她一句话都没说清楚,就被守在门口的东厂番子拦了下来,又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像她这种人,他们见得多了,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知道些什么秘密,就敢跟督主谈条件,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这般自以为是,还想能跟督主讲价?开什么玩笑。

  

  督主肯问她一句,就是她的福气了,也不瞧瞧有多少人想得督主的一句话都难,他们东厂诰狱里这么多人,督主可没空一一见过去。

  

  “昭王妃。”一个番子冷笑着说道,“请吧。”

  

  眼见萧朔竟然真得走远了,赵元柔心里的坚持开始动摇,她很想说,自己愿意说了,最后,又不甘心地咬住了下唇。

  

  她不能认输。

  

  他们会回来的,一定还会回来的。

  

  赵元柔的后背溢出了薄薄的冷汗,面上故作镇定地跟着东厂番子回去了。

  

  整个昭王府,除了轮班看守他们番子外,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自然是住不了这么大的王府,东厂就把正院隔了出来,让他们住,其他地方全都贴了封条。

  

  赵元柔被带回去的时候,周景寻和秦惟正在堂屋里,面对面地坐着,默不作声。

  

  他们俩打了三天又饿了三天后,终于打不动,自那以后,就勉强和睦相处。

  

  周景寻脸颊上涂了黑色的药膏,也没包扎,就这么敞开着,太医只做了简单的处理,保管不会出人命,至于会不会毁容,东厂不在意,太医也就不在乎了。

  

  见赵元柔回来,周景寻赶紧抬起头来,柔声问道:“柔儿,你回来了,怎么了?有没有受委屈?”

  

  赵元柔迟疑了一下,她不想告诉周景寻她的秘密,只道:“没什么,是……为了十全膏,他们把我带去问问。”

  

  周景寻皱了下眉,知赵元柔如他,一眼就瞧出来,赵元柔没有实话,这让他有些不安。

  

  “柔儿。”周景寻放柔了笑容,哄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我们两个经历了这么多事才能在一起,你有什么为难的,就跟我说。”

  

  赵元柔一脸动容,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他,映入眼帘的是他脸上的那道似是被野兽啃咬过的伤口,伤口敷着黑色药膏,底下还能看到一片血肉模糊,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整张脸的线条都显得狰狞可怕,赵元柔忍不住皱起眉来,眼中的动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厌恶。

  

  就算赵元柔觉得他们是真爱,她也不想每天面对这样一张脸。

  

  她微微别过头去,说了一句没事,周景寻越看越觉得不对,还要再追问,不过番子没时间给他们俩“互诉衷肠”,直接抓着周景寻的胳膊就把他提了出去。

  

  然后,替他们把门一关,说道:“昭王妃你真是好福气了,从今日起会给你们俩一日送两餐。”

  

  说完就提着周景寻拖走了。

  

  周景寻一脸懵,听不懂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由想到了赵元柔刚刚的隐瞒,如今再见赵元柔和秦惟单独在一块,还有人给他们送饭,再想起赵元柔目中的厌恶,心更是凉了一半。

  

  柔儿……背叛了他?

  

  周景寻被带走了,当门关上的那一刻,秦惟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说道:“柔儿,终于只有我们俩了,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赵元柔被他吓得发出一声尖叫,秦惟站了起来,朝她走过去。

  

  她厉声叫道:“你不许过来!”

  

  秦惟只笑,然后说道:“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赵元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秦惟笑得柔情似水,向她伸出手:“柔儿,乖,把十全膏给给我。”

  

  “没、没有了。”赵元柔摇着头,往后缩了缩,“十全膏已经吃完了。”

  

  “不!”

  

  秦惟一声尖叫。

  

  斯文矜贵的脸变得越加扭曲了起来。

  

  一听到十全膏没有了,他脸上的柔情尽消,面若青鬼,疯狂地叫道:“有的,一定还有!你藏起来了是不是,你和那姓周的联合起来,就要看本王的笑话,所以就把十全膏藏起来!”

  

  他叫嚷道,“给我,快给我!”

  

  赵元柔怕得直往后退,后背紧紧地贴在门上,嘴里恐慌地说道:“没有了。十全膏都让东厂拿走了,真的没有了。”

  

  秦惟阴恻恻地看着她,似乎半点都没在意她在说什么,只坚持道:“有!一定还有,给我,快给我!”

  

  “快拿来!”

  

  “给我!”

  

  他尖声向着赵元柔扑了过去,赵元柔被惊得大喊大叫,她无路可退,只能拼命拍打着门,嘴上喊道:“快来人,来人啊!”

  

  “啊!滚开!你滚开!”

  

  赵元柔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可怕到这个地步。

  

  就算是之前,秦惟知道她骗了她,想要掐死她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害怕过。

  

  这是一种仿若面对地狱恶鬼的感觉,在他面前,她无力而又弱小。

  

  先前秦惟也发作过几次,但那时还有周景寻在,他们还可以跑,而现在,只有她自己了。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把十全膏给秦惟的,她真得后悔了。

  

  她不应该碰那种东西!

  

  “开门,开门啊!”

  

  赵元柔拼命拍打着门,想让他们把门打开,秦惟就已经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往后拖去……

  

  一个东厂番子听到里头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另一个人就说道:“督主说了,让她自己作的孽自己尝,别死了废了就成,一会儿我去叫个太医在这里守着。”

  

  “十全膏这东西,还真是可怕。”

  

  他们看在眼里,多少也有点心有余悸,昭王对赵氏多好啊,不介意头上发绿,更不介意二男侍一妇,现在却也因为十全膏失了理智。

  

  难怪督主严令要封查,督主真是英明啊!

  

  萧朔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也能够想象到,一个十全膏成瘾的人会是什么样,赵元柔能撑多久,他并不在意。

  

  他不喜欢有人跟他谈条件,要招就老老实实的招。

  

  东厂诰狱里的那些人,可从来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皇帝怎么样了?肯招了没?”楚元辰拿手肘撞了下他,饶有兴致地问着,那态度就仿若在问赵元柔有没有招一样。

  

  “不急。”萧朔含笑道,“药只有两副,得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用。下个月就是先帝的死祭了。先帝梓宫被毁,挫骨扬灰,偏偏又是死在亲子的手上,皇帝他会不会慌呢。”

  

  “不错。”楚元辰开心了,往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说道,“哈哈哈,就该这样!”

  

  “可惜了,我大概看不到了。”

  

  他有些懊恼,不过,还是难掩兴奋,说道:“走走走,我请你喝酒,先去把你义妹也接出来。”

  

  萧朔的眉眼更加柔和。

  

  上马前,楚元辰还不忘嘟囔了一句:“皇帝这人也真是奇怪,句句不离先帝,事事以先帝为先,我还当他有多纯孝呢,呵,也不过如此,为了这把椅子,孝顺儿子都能变成厉鬼,还真不愧是父子……”

  

  萧朔淡声道:“所以,他才会更怕……”

  

  他怕被人发现,就只能以先帝为楷模,做出一副仁孝的样子,一装就装了十年,装到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萧朔又道:“而且,皇帝也确实崇拜先帝。他们父子俩行事风格真是像极了。”

  

  说话间,两人先后上马,在出了昭王府后,就直奔盛府,接上了盛兮颜,又一块儿去了萧朔定的酒楼。

  

  倚栏而望,小酌一杯,悠然自然。

  

  知道他们俩是刚刚从昭王府回来的,盛兮颜就好奇地多问了两句,她一问,楚元辰立刻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一点儿都不带隐瞒的。

  

  盛兮颜不由暗赞萧朔这招是真妙。

  

  赵元柔想拿十全膏来控制昭王和太后,就理当让她知道后果,免得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无所为能,别人都是蝼蚁可以随意摆弄和操纵命运。

  

  楚元辰说道:“等她招的时候,带你一块儿去。”

  

  她满足了,笑得眉眼弯弯,话锋一转说道:“大哥,我和古老大夫一同制了一种药,可以给这些人来用用,不过这只是针对十全膏的药性来制的,有没有效,还难说。”

  

  这些日子,她时时往百草堂跑。

  

  古老大夫不愧是走过天南地北的,他由十全膏的药性中,想到了一种草药。

  

  他们商量了又商量,制了又废,废了又制,最终才定下了配伍。

  

  这药并不是直接解除十全膏带来的影响,而是可以镇痛,并且,让人在短时间里神经麻痹,忘记十全膏的痛苦。

  

  “古老大夫说,方子可由我们随便用。”主药是古老大夫提出来的,方子得由他做主。

  

  萧朔颌首道:“我一会儿让人去取。”

  

  说是取,自然也不会白白取。

  

  若这药有用,多少可解闽州之困。

  

  反正可以拿来试药的人不会少。

  

  萧朔亲手给他们斟酒,态度随意地笑道:“这次又挖出来了十几个,锦衣卫还在守株待兔,总能再待到几只。”

  

  的确,锦衣卫又蹲守了几天后,连根带泥地总共拉出了二十余人,因这些人是在禁令发布后犯禁的,萧朔也不管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一慨斩。

  

  这个命令一传下去,整个朝堂都为之震了震。

  

  这一次被牵扯进来的大多是勋贵子弟,最初他们家中听说人被带走后,也没有太慌,谁料,这一等就等到了萧朔的斩令,这下他们懵了,先后去找了林首辅,希望由他出面帮着求情。

  

  先前在琳琅阁买十全膏的都只是关着,说是过往不咎的,总不能区别待遇吧。  

  

  林首辅先是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说了一下十全膏的危害,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思来想去,只得去求见了萧朔,他去的时候战战兢兢,结果萧朔也不恼,耐心地听完了,只丢给了一句话,“禁令后再犯者,一律极刑。”

  

  林首辅想起来了,当时萧朔确确实实这么说过,不过,因为上一批是在禁令前,并没有受到严刑,一时间他也有些疏忽了。

  

  林首辅后悔了,真不应该跑这一趟。

  

  萧朔双手交握放在书案上,似笑非笑地说道:“毕竟这禁令刚下,本座若是非杀不可,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林首辅连忙表示不会。

  

  萧朔便道:“那就这样吧。想赎命也成,花银子。”

  

  林首辅呆了呆,就听萧朔继续说道:“谁若想赎命,就拿十万两银子来换,斩刑改为流放。”

  

  林首辅惊住了,十、十万两?!需要这么多吗?

  

  “十万两一条人命,不算多。”萧朔慢条斯理道,“本座听闻后头这些人买的十全膏可不便宜,一盒千金,能吃得起的,家中肯定不缺银子。”

  

  萧朔的嘴角勾了起来,脸上的线条更显柔和:“既然有银子,就拿些给国库用吧。”  

  

  萧朔的这句话,仿佛在林首辅的耳边打了一声惊雷。

  

  原来是给国库的啊!

  

  林首辅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从为难变成了惊喜,想也不想,就说道:“督主说得是,既然有银子吃十全膏,那肯定也有银子给国库。”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能流入国库了,林首辅忍不住抬袖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立马又变得正义凛然。

  

  萧朔说道:“既如此,这件事就全交由首辅了。”他气质儒雅,让人如沐春风

  

  林首辅立刻拍着胸膛应了,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了一句:“十万两是不是太少,要不要加到二十万。”说完,估计是觉得自己也有点过份了,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十八万?”

  

  萧朔笑了,好脾气地说道:“首辅说的是,十八万吧。”

  

  林首辅斗志高致地出去了,脚步轻快,意气风发宛若壮年。

  

  他小心翼翼地来,春风得意地走,不少人在观望之余都在觉得有戏,等他宣布好消息,结果等来的是他的催款令:

  

  “十八万两银子换一条人命,这多值啊。”

  

  “别不舍得,督主这次是法外开恩,你们要珍惜。”

  

  “拿了十八万两银子,就能把儿子带回去……不对,就能把儿子送去流放了,你们想想,是不是占了大便宜了?!”

  

  众人:“……”

  

  这哪里占便宜啊。十八万两啊,又不是十八两!换来的还是流放。

  

  他们还想林首辅再去求求情,好歹降些银子,偏林首辅一口咬死十八万,少一两都不成,还威胁他们要是没凑出来,就等着斩立决。

  

  于是,没办法,他们思来想去,只得强忍心痛,回家凑银子。

  

  这些勋贵府邸也是颇有些家底,可是要一下子拿出十八万两现银还是极难,他们只得咬牙变卖了一部分家当。林首辅对这个分寸把握得极好,这笔银子会让人心痛如绞,伤筋动骨,又不至于完全拿不出来。

  

  林首辅让户部盯着催,每到一笔银子,就乐得大笑三声,几天来,整个人红光满面,仿若年轻了十岁,

  

  等到所有人一都凑足了银子,把人赎出去……把人全都送去试药,时间也到了三月初。

  

  盛兮颜的婚期就在三月初九。

  

  她的嫁妆早就已经收拾妥当了,暂时都放在了库房里,而她惯用的一些东西也全都归整到了箱笼里,会随着嫁妆一起送到镇北王府。

  

  她住了十来年院子,如今显得有点空荡荡的。

  

  就要离这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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