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脑袋磕地战战兢兢，慧明帝一反常态收了刚刚的戾气。

他坐回椅子沉声道：“起来吧，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派个人去查查童记那小子随承允出使朝丽时他铺子里都发生了什么，童记的账目不可能突然之间全是纰漏。”

见慧明帝如此笃定，李福脑袋转得飞快，看来是有人容不下童记了。

要不是童记提前入了皇帝的眼被他跟杨云详查过，童记这个节骨眼被呈报天听偷税逃税触皇帝霉头那可是必死无疑的局。

只是……陛下刚想抬童记就有人要除童记，巧合得像有人暗中盯着一样。

“奴才这就去。”李福越想越后怕提袍准备往外走，要是让陛下晓得有人敢暗中监视他还不知道要发多大脾气，自己能避就避吧。

“站住，”皇帝突然叫住他，李福背脊一凉，慧明帝又道，“去把谷国源叫来，立刻。”

“呼，陛下稍等，奴才马上去。”

稀稀拉拉的冬雨将皇城淋的寒冷又刺骨，已是冬月，皇宫里不再如夏日那般热闹，各宫的太监侍女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各自龟缩在暖和的地方避寒。

谷国源接到上命一路小跑朝紫宸殿来，尽管呼吸都能喷出白雾，他还是走了一头的薄汗。

“陛下，您找我。”谷国源入内，语气带着点喘。

“嗯，”慧明帝将人招到跟前，递了一个精致的黑盒子给他。

谷国源打开来看，只见里头静静躺着沉睡了多年的古籍，他惊呼出声，“这是……《黑金纪要》！顾大人真的找回来了！”

“承允从来没让朕失望过，”慧明帝简短的评价后盯着向谷国源，“知道怎么用吗？”

谷国源回神，顾承允已经回京六日，可这六日都未曾听到有关《黑金纪要》的消息，也就意味着陛下不想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如今他又将其暗中给了自己，那意在让他私下改良大梁军队的武器冶炼方法。

自陛下登基以来，大梁的钢铁开采权大部分都掌控在苏家手里，所以武器的冶炼技术也被苏家垄断着，因此陛下才会处处受苏家掣肘而无法对其真的下手。

如今有了《黑金纪要》，也就意味着苏家不再是冶炼技术唯一的掌控者，那苏家就没用了，一旦苏家失去原本的价值，淮东王、皇后、太子皆可能沦为弃子……

谷国源越想越心惊，看来陛下是要动手削苏了！苏家的势力早已成陛下心腹之患，如今时机成熟，怎会再忍。

“知道，臣不会让第三个人再知晓此事。”谷国源将盒子盖上郑重道。

慧明帝嗯了一声，“你一会儿顺道去趟刑部，好好敲打敲打里头的人，魏九洲跟童记那个小子知法犯法，朕从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姑息一个坏人，让他们好好掂量，该怎么做。”

童记？谷国源有些懵。

童记不是跟顾都督同去朝丽的那家铺子吗，他不明所以的看向慧明帝，但后者明显不想解释，谷国源只好硬着头皮接下，然后灰溜溜地去寻李福。

两人在殿外相遇，谷国源将人拦住，“李公公，今日宫里究竟都出了些什么事，方才陛下与我提到童记，又是好人又是坏人的，究竟是要保还是要杀？”

李福探头探脑地瞅了眼殿里将谷国源拉远两步，“谷大人，这事儿吧……”

……

董娇昏昏沉沉睡了一宿，尽管房里被炭火烘得很暖和，但只要丫头们一进出，立马就有要命的冷风钻进被子。

她懒洋洋地蜷缩起来打个哈欠，“春芽。”

“诶，”小姑娘从外屋跑进来，一边拿衣服给她一边道，“公子醒啦，余娘一早做了藕盒跟莲子粥，就等着你起来呢。”

“嗯，听着是挺有食欲的，”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拿今年新做的狼皮背心来穿，这天气冷得实在不像话，你一会儿去跟临叔说一声，开春以前有事儿都回家里来报，这趟出去感觉身子有些累乏了，睡多久都没劲。”

“是，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

她刚服侍着人把衣服换好头发梳好，正要去花厅用早膳，就听大门处吵吵闹闹传来尖叫。

秋露这会儿还没去百货，见童家被那群身着银甲的皇城禁军再次破门而入，她下意识就回想起去年今时，什么都顾不得将手里活计扔下直奔后院。

“公子！禁军又来了！他们又来了！”秋露说这话时已经慌了神，眼里不自觉噙了泪。

董娇也是慌张，她怎么也想不出如今形势皇城禁军还会来童家的原因。

可没给她反应时间，一群人冲进童家高声质问，“童乔在哪，速速出来！”

樊嬷嬷压着恐惧上前问，“官爷找我家公子是何事？”

“闲杂人等一律退开，叫童乔出来，否则全府羁押！”男人不留情面，冷漠的语调令一屋子人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董娇稳住心神从后院出来到他跟前，“我是童乔，不知诸位大人上我童家所为何事？”

禁军看她一眼，“拿下！”

“不是！你们抓我们公子做什么啊！我们公子犯什么事了！”

“就是啊！住手！你们拿人也要讲证据有理由，平白无故抓良民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

家里下人闹成一锅粥，护着董娇不让那些禁军下手。

为首禁军抬手止住手下，他看向董娇，“我等奉刑部命令抓捕偷逃税收的童记百货东家童乔，此回皇商甄选，童记贿赂官员恶性敛财罪大恶极，有什么冤屈，进了刑部自有人查明原委，若敢抗命，斩！”

一句偷逃税收贿赂官员在董娇及一众在百货做事的下人们心中乍起惊雷，他们公子怎么可能偷逃税收！这分明就是诬陷！

“不可能！我们童记的账目清清楚楚从无半点掺假，且所有账目已上交京兆衙门，你们可随时去查验！我们公子绝对没有问题！”秋露挡在董娇身前高声解释。

禁军冷笑，“正是因为那些账目查出端倪我们才来拿人，不然谁没事儿上你们这儿找晦气，最后说一遍，让开，再敢违抗，杀无赦！”

听到这儿，董娇还有什么不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刑部拿人，那就意味着她交到京兆衙门去的账本全被毁，如今等着她的才是彻彻底底的一堆假账烂账。

“秋露，让开。”她将身前视死如归的丫头扒开，在她耳边小声道，“去顾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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