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把头脸包裹得只露出一点下巴，却不妨碍他输出，“顾举人寒窗苦读十年，也算学识渊博，区区画像难不倒他。他把明远大师画得只有三四分像，的确可疑。”

叶姝影颔首，“当时我怀疑他可能是凶手，他为了不暴露明远大师和惠风的关系，为了封住惠风的嘴，故意画得不像。”

“若顾举人真是凶手，又是什么人毒死他？他的同伙，或是上峰？”

“若顾举人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毒死了顾举人，把他当作替死鬼。而顾举人画明远大师不像，也许真是画技不太行。”

沈慕和叶姝影一人拿着一张画像，唇枪舌战。

乔飞羽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滔滔不绝地说着，不仅插不上半句，而且都有点跟不上了。

此时此刻，他莫名地觉得自己是个不大聪明的智障。

他一向不觉得自己蠢笨，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了。

而老慕和小影，明显的同一步调，旗鼓相当。

若他们双剑合璧，那便是杀遍天下无敌手，谁与争锋！

哦不对！

凶犯无所遁形，扫清世间所有的罪孽与邪恶。

洛阳城百姓必将安居乐业，河清海晏！

差役把顾举人的尸体抬回白马寺，跟凌如画的遗体一起运回大理寺。

叶姝影把两张画像收起来，“去别的石室看看。”

忽然，脑子晃了一下。

乔飞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发觉她的小手冰凉得瘆人，又见她的小脸苍白如雪，担心坏了。

“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一夜没睡，加上用脑过度，才会这般虚弱。”他的心里闷闷的，有点难过，“我先送你回洛阳城。”

“没事，习惯了。”她推开他，往前走。

他知道她的性情，根本劝不动。

沈慕看着她柔弱却坚定的眉目，心湖漾起一丝丝涟漪。

凭想象力画像，应该很伤神。

他们三人把地下迷宫彻底地清查了一遍，没有新发现。

“老慕，凶手在后山设了什么机关，可以说了吧？”乔飞羽激将道，“还是说，你根本没找到机关？”

“后山密林时有浓雾，一个简单的阵法足以悄无声息地把人掳走。”沈慕声线粗沉，“密林的西北角有密道入口，以荆棘、藤蔓和乱草堆掩饰。”

“原来这么简单。”乔飞羽朝他挤眉弄眼。

意思是：我妹勘破的机关比你牛掰多了！

这次打赌，谁输谁赢不是很明显了吗？

沈慕冷笑：你妹在大理寺跟我大眼瞪小眼，有你哭鼻子的。

准备撤了，叶姝影最后一眼望向大殿。

突然，地面摇晃、震动起来，石壁裂开一道道缝隙。

“这里要塌了，快跑！”

沈慕正要去拉她，却见乔飞羽飞快地拽过她，护着她。

乔飞羽又慌又急，“跟着我！”

叶姝影看着四周，跟此前那条密道坍塌一样。

有人要毁了这里？

他们才跑了一段，地下迷宫的晃震犹如天崩地裂，大小不一的乱石就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通道太多，而且大多相似，加上损毁严重，他们只能凭着记忆跑。

乔飞羽感觉小影越来越重，回头一看，她双目无神，晕晃得厉害，状态很差。

“是不是很难受？”他心焦如焚地问，面上布满了忧虑。

“没事……我能坚持……”叶姝影有气无力道，“快跑！”

她晕乎乎的，四肢乏力得很。

每次画像过多，用脑过度，就会体力不支。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腾飞起来。

神魂都飘起来了吗？

她努力地睁眼，看见一张银色蝉翼面具在眼前模糊地晃动……

沈慕抱着她，“我抱她，快走！”

她虚弱苍白，轻得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乔飞羽看他抱得那么轻松，当然没意见。

老慕武功高强，力气比他大得多，抱小影就跟抱女娃娃似的。

他们一路狂奔，乱石如泥石流般奔涌而下。

叶姝影撑不住了，最后的清醒里，她感觉到温暖的怀抱有点安全，奔跑的律动强而有力，一片虚幻叠影的银色里似有一双寒沉而坚毅的瞳眸……

所幸，他们选对了通道，安然无恙地回到德光殿。

地下犹如巨浪肆虐，白马寺却风平浪静。

当初建造地下迷宫之时，应该就做了巧妙的分割。

乔飞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沈慕把叶姝影放在地上，让她靠着圆柱。

“要老命了。”乔飞羽喘得声线都尖细了，“你怎么不带喘的？”

“你虚。”沈慕一针见血。

被插刀的乔飞羽：“……”

看在他把小影保护得很好的份上，这次不跟他计较。

半晌，乔飞羽终于缓过气来，过去看小影。

她睡得很沉，气息平缓，双手依然冷凉。

沈慕见他摸着她的小手，忽然觉得有点刺眼。

“地下迷宫为什么突然塌了？”乔飞羽不解地问。

“也许是凶手设的定时装置，也许是凶手亲手按下毁灭的机关。”沈慕把风帽往后拉一点，黑眸迸出沉戾的寒光。

……

地动山摇，乱石滚滚。

凌如画、张怀柔躺在石台上，恐惧地摇头，绝望地战栗……

赵紫苏、何静香清晰地听见血流干的声音，眼里蓄满了泪水……

而凶手看着小小的血蛭变大，膨胀成巨蟒，好似在欣赏举世无双的珍宝……

肥硕的血蛭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叶姝影猛地睁眼，嗬嗬地喘气。

马车辚辚，一颠一晃。

“妹妹，你醒了。”

乔飞羽惊喜地笑，用自己的衣袂给她擦去额头的汗珠。

她茫然地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回城后你回府歇息，今日不用去大理寺。”

“哦。”

叶姝影呆愣着，有点可爱。

突然，她急躁地起身，“停！停停停！”

乔飞羽见她这般激动，连忙吩咐车夫停下来。

“怎么了？”

“回白马寺！回去！”

“这连环凶杀案算是查清真相，找到凶手了，可以结案了。”他按住她的肩，安抚道，“你必须回府好好歇息。”

“必须回去！”叶姝影着急地下马车，“慕大人呢？他回城了吗？”

“他留在白马寺善后，此时估计也要回城了。”

乔飞羽迫于无奈，吩咐车夫调转车头，折返白马寺。

他郑重地问：“回白马寺干什么？”

叶姝影没回答，闭眼沉思。

他们回到白马寺时，沈慕正要骑马回城。

他看见她飞快地登台阶，便跟在后面。

乔飞羽累得够呛，也只能认命地爬台阶，“你知道我妹为什么回来吗？”

沈慕猜到了几分，但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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