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说，死者是蔡志安，二十来岁，年少时家乡被大水淹了，家人都死了，他带着年幼的弟弟北上谋生。

蔡志安手巧，做一些小玩意儿在东市摆摊出售，养家糊口。弟弟蔡志尧十八岁，长得眉清目秀，在春晖戏班拜师学艺。

蔡志安隔壁的小摊主说，志尧乖巧实诚，头脑聪明，进戏班不足半年就得到班主的赏识，着重培养他。

蔡志安很开心，但眼见弟弟两个月没回来，挂念得紧，便去戏班看望弟弟。

这小摊主不知他有没有见到弟弟，但过了三日，小摊主听说蔡志安潜进昭云公主府行窃，被公主府的仆人打断腿，还被京兆府关押了半个月才放出来。

没两日，蔡志安去京兆府击鼓鸣冤，京兆府不仅没受理，还把他打了一顿。

小摊主最后一次见蔡志安大约是一个月前，蔡志安一瘸一拐的，可能是被京兆府的差役打残了。

自然，小摊主也没见过蔡志尧。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叶姝影蹙眉问道。

“蔡志尧大约是半年前失踪的。”沈慕恢复了原本的声线，“蔡志安和罗小梅有一个共同之处，失踪的弟弟，生死未卜的哥哥。”

乔飞羽悄咪咪地拉拉他的广袂。

兄弟，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忘记改变声线了。

沈慕不理会他的暗示明示，吩咐他：“先查罗小妹和蔡志安这二人，跟他们把相关的人都请到大理寺问话。还有，蔡志安潜进昭云公主府行窃，去京兆府击鼓鸣冤，相关的案卷尽快取回来。”

乔飞羽：“……”

老慕，我眨眼眨得眼皮都快四五条折痕了，你看不见吗？

少少着重清理了四具尸体的头脸，尽力恢复他们的容貌。

叶姝影则根据死者烧毁的头脸画像。

一个多时辰后，皇帝陛下得知这四桩震惊全城的自焚案，传召乔飞羽进宫。

……

叶姝影画好罗小梅和蔡志安的画像，甚为满意。

喝口水，继续画。

徐大人来传话：“叶大人，太傅府沈夫人来了，有重要的事见你。”

她点头，让沈夫人进来。

顾千帆在街上闲逛，听到不少人议论自焚案，又听说昨夜沈慕被荣安侯府嫡女狂追三条街的事，欣喜又惊怕，便赶来大理寺。

“小影，那些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你千万不要看，会吓到胎儿的。”

“头三个月，孩儿小气得很，你务必当心点儿。”

她捉住叶姝影的手，柔声细语含着满满的喜悦，兴奋的目光不自觉地盯着叶姝影的小腹。

叶姝影不解地蹙眉，“什么胎儿？”

顾千帆细腻光滑的脸庞露出为人祖母的慈爱和蔼，“第一次都害羞，我理解的。小影，今日你想吃什么，我亲手做给你吃。”

“我不害羞，也不想吃。”

“好好好，不过还是要多吃点，一张嘴两个人吃嘛。”

“沈夫人，你是不是误会了？”

“没误会。”顾千帆笑呵呵道，“小影，若小慕再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一定把他打残了，让他再也走不出府门！”

“沈夫人，不是退婚了吗？”

“你怀了小慕的骨肉，怎么可能退婚？我立即安排你们成亲。”

顾千帆理解她被儿子伤透了心，小心翼翼地劝慰：“小影，你千万不要动怒。小慕的秉性我还是知道的，他对那些风尘女子只是逢场作戏，对你却是真心实意……”

叶姝影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沈夫人，我没有怀孕，你误会了。”

“我是过来人，知道你的所思所想，也更加疼惜你。”顾千帆依然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故意否认怀孕，更加耐心地安抚着，“你放心，你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是太傅府的当家主母，谁也撼动不了你和孩儿的地位。”

“你如何知道我怀孕了？”叶姝影哭笑不得。

“昨夜你们在街上的事，我都听说了。”顾千帆在街上逛了一圈，就把儿子做过的事摸了个透，“他舍了脸面，当街给你下跪认错，就是把你放在心尖尖，把你肚子里的孩儿当成宝。”

“再说，我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这些年他不近女色，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好端端的怎么会瞧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庸脂俗粉？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或者他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

“退一步说，就算小慕跟那风尘女子真有什么，我们沈家世代簪缨、家风清正，怎么可能让风尘女子进府？倘若真有姑娘不知廉耻地缠着小慕，我来摆平！”

顾千帆爽朗地挥手，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

叶姝影明白了。

昨夜沈慕当街一跪，传遍洛阳城，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笑。

一传十，十传百，你添了个风尘女子，他加了个胎儿，最后加个沈大公子为了骨肉破釜沉舟，稳住未婚妻和嫡长子。

谁不喜欢这种贵公子眠花宿柳、妻妾争风吃醋的豪族世家风化之事？

自然是添油加醋、大肆宣扬。

沈夫人道听途说，也就深信不疑了。

“沈夫人，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都是胡说八道。”

叶姝影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我真的没有怀孕，跟沈慕的误会也消除了，没事了。”

顾千帆热辣滚烫的好心情好似被浇了十桶冰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哎哟！

即将到手的孙儿飞了！飞了飞了飞了！

小慕你就这点出息吗？到现在都没“搞出人命”！

“沈夫人，你没事吧？”叶姝影看她的脸庞皱成了苦瓜，好像不太对劲。

“小影，我的心疼得厉害。”

“啊？心口疼不是小事，我让少少给你瞧瞧。”

“孙儿没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姝影：“……”

顾千帆神思恍惚地走了。

看来，压箱底的小话本要重出江湖了！

今夜就吩咐霍不行把小话本放在小慕的床头！

东厢房。

霍刀把顾千帆对叶姝影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沈慕无语地揉着额角，眉宇浮现些许霾云。

“夫人上马车时，念叨着主上……过于温柔，没魄力没……出息。”霍刀结结巴巴道。

“这些就不必复述了。”沈慕看他一眼。

霍刀被他的眼刀子戳了个洞，连忙低头。

夫人说的那什么小话本，也不用说了？

沈慕道：“你去昭云公主府暗中查探，蔡志安是否真的潜进去行窃。”

霍刀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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